府里有多混乱,她不知道,娘哭晕过去了几次她不知道,爹一口气没有缓上来而吐血晕了过去她不知道……她只抱着云昭逸已然僵硬的身体哀哀恸哭,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她的哭声尖锐的扎入人的心底,扎进去,又狠狠的拔出,那种似整个人都抽离了的痛楚,激的云致宁说不出话来。
而整个云府都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云致宁知道,他不能乱,爹娘年岁已大,这样大的打击,二老身体是断断受不住的,大哥突然遇刺身亡,缉拿凶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他的亲人,这个时候,天音护送商队离开了家,怀袖又这样……能做主的,便只有自己了。
他派人送信去皇宫通知夏侯景睿,又送了爹娘回他们的房间,让人熬了安神药强行灌他们喝下,这才重新转回大哥的房间,听着她一声一声接近嘶哑的恸哭,他的眼里隐约也有泪光簌簌,深吸一口气,将冷厉雪亮的寒光一点一点压下去,才提着恍若有千斤重的双腿朝她走去。
“好了,别哭了!”他看着她,她泪流满面,充耳不闻他说的话,他顿一顿,强忍着心头的巨痛将她强行与大哥分开,她的衣衫上,被大哥身上的鲜血浸透了,他伸手一摸,粘粘腻腻触感直叫他心底发颤:“你不顾忌自己的身体,总要为你腹中的孩子想一想吧!你若一味这样悲恸,只怕对孩子不好……”
“二哥……大哥他没了,他就这样没了……”她拼命挣扎,一双红肿的厉害的眼睛直死死盯着地上的云昭逸,嘴里只反反复复喊着这样的话,“他没了……没了……”
她的大哥,疼她如珠似宝的大哥,带她出去玩,教她如何品酒的大哥,不管她是病弱的还是健康的、不管她是柔婉的还是淘气的,都一样疼宠不已的大哥……他死了,她以后,她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哭声,几乎要撕裂了他的心肺。他何尝不难过?可是他若撑不住了,这一家人要怎么办?“没事,没事的……”
他将她牢牢扣在怀里,不让她胡乱挣扎伤到她自己也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她的挣扎终至无力了起来,精疲力竭后只能呜咽的趴在他的肩头抽泣,直到终于力尽而晕了过去。
夏侯景睿焦虑的望着床榻上已晕过去了许久的云怀袖,紧握着她的手,不舍的瞧着她即便在睡梦中仍纠结着的眉头以及偶尔发出的伤心的啜泣声。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她的脸上,她的容色苍白的几乎如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没有,唯双眼肿的宛如桃子那样大!
他轻叹一声,这些日子以来,他如何不知道云家人对她的重要程度?静下心来思索,立刻发现了诸多疑点,第一,云昭逸并非泛泛之辈,能在战场上屹立不败的常胜将军,其本身便拥有非常好的功夫底子。其二,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遇害,他赶过去时,细细观察了下,屋子里并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房间的物品依然摆放的十分整齐,便只能说明,他认识杀他的人并且对他毫无防备,那么这个人……
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云怀袖微微睁眸,眼睛又涩又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呼吸间有锥心般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生割碎裂般的痛楚,视线所及,一片猩红,她想出声尖叫,才发现嗓子似有一把火在烧,只能发出低低哑哑宛如鬼魅一般骇人的声响。
“怀袖?你醒了……快躺着别动!”夏侯景睿忙摁住她挣扎着要起身的身子,接过无声落泪的柳语递来的水杯,抵在她干裂的唇间,轻声诱哄:“乖,喝口水!”
她被扶了起来,茫然的循着声音望过去,氤氲在眼前的,依然是如雾气般经久不散的猩红,仿佛只能隐约瞧见一个人的轮廓,连眉眼都看不清楚。她紧紧闭一闭眼睛,再望去,依然是冰冷猩红的一片世界,但是她知道与自己说话的这个人是谁……
她安静垂了眼睫,就着他的手,让那杯水滋润了她如久旱而干裂的大地般的喉咙。
她这样的安静,夏侯景睿不由得更加担心了,他了解她,也明白此时她的模样绝不是已经接受或者已经放下了云昭逸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倒宁愿她像之前一样大哭大闹一场,将心中的悲痛发泄出来……
他怜爱而又疼惜的瞧着她,缓缓将她拢进怀里,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怕……”
她倏地抬眼,目光在瞬间凌厉如刀锋,唇齿间没有半丝温度,连同她的心,也是没有温度的,她说话了,幽幽不绝如缕的声音宛如孤魂野鬼的哀叹,“兵权,权利,江山,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么?”
夏侯景睿微一怔,不仅因为她毫无温度的音调,更因为她问他的问题,微蹙眉松开她一些,看着她的眼睛,那样凌厉的目光,却奇怪的,似找不到焦点一般,他只忧心她的身体,急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她不理会他的忧心忡忡,只重复问道:“兵权,权利,江山。对于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决绝的恨意,脸上那种凄清而无奈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的惶恐也一点一点的扩散的大了,“对我而言,都不及你重要!”
窗外高挂的月亮如惨白的一张圆脸,幽幽四散着幽暗惨淡的光芒,映着她的那样凄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