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寂见洪之良只不咸不淡地瞟了邹大娘一眼,根本不管她的死活,神色深沉莫辨。
她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便很规矩地跪在地上,恭声回他的话:“回二少爷的话,正如邹大娘方才所说,太太真的害了您和您母亲。”
“这要从太太一次酒醉说起……”景寂简明扼要地把怜香听到真相的经过说了一遍。她看到洪之良听后,面色虽一如方才那么黑,但牙关紧咬,眼睛猩红一片,显然在强忍愤恨。
她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编道:“奴婢就是因无意中得知这些真相,太太怕我说漏嘴,先让大少爷强行要了我的身子,将我留在大房。接着让大少奶奶监视我,不让我随意走动说话。”
景寂深知说谎时要多搀真话,才能使人分不清真假,更容易令人信服。便道:“后来,我意外有孕了,被大少奶奶知道,她嫉妒我有了大少爷的孩子。怕我生下男孙,得了大少爷的宠爱。就设计陷害我,诬陷我与人有染,再捅到大少爷和太太面前。他们母子不知我有孕,太太又想堵住我的嘴,便顺势让人差点儿将我打死。”
“我虽命大,侥幸没死,可我那无辜的孩子,却被他们害死了。”景寂愤恨哭嚎道:“我不甘心,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给我的孩儿偿命!”
“反正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一无所有,我什么都不怕了。”景寂忍着不忿,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二少爷,太太她不仅害了我和我的孩子,还害死了柳姨娘,毁了您的前程!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愿意投靠二少爷,与您一起报复她!”
“我还知道,当年害过柳姨娘和您的那位大夫和教书先生还活着。那个大夫应该就住在平州附近。太太酒醉后说过,约莫半年前,他还曾写信勒索了她五百两银子。”
“至于那个教书先生,我听说他的祖籍在凌州城,说不定他如今就躲在老家呢。您可以派人去找他们回来盘问。”
景寂目不斜视地看着洪之良,赌咒发誓道:“奴婢愿意对天发誓,方才邹大娘和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二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不要再被太太蒙骗利用。她假装对您好,也只是想骗您给她挣银子,让她可以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地享受富贵生活。到现在您还瞧不出来吗?她就是个伪善自私的毒妇!”
洪之良听完景寂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她五分。
当年,他就觉得他娘死得蹊跷。明明他随父亲临走前,她只是患了风寒。怎么短短数日,就重病不治了!后来给他娘治病的那大夫告诉他,他娘身体底子不好,忧思成疾,染病又不好好吃药,这才致使重病不治。
那时他年纪小,不懂事,就那么被骗过去了。
如今看来,这里面很可能有鬼。若章氏没有做过,那景寂和邹大娘,怎么会对当年他娘害病的症状和死亡的经过那么清楚!
还有他当年明明很会读书,先生也夸他有天赋,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怎么他娘一病,他不过是哀悼亲母去世,神思不属,稍微松懈了功课。可还没清醒过来,就叫父亲断了学业,赶出家门,跟人学经商。
当初他还小,想不明白,后来因逃避往事,刻意遗忘了这事儿。
如今想来,事情果然不对劲。再联想章氏这些年、尤其是这些天来的举止,他已信了景寂八分。那个女人,分明表里不一。
瞧她一手教出的儿子是什么模样,就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她真能干出害死他娘、毁了他的事儿来。
不要让他找到证据!不然,他要让章氏那个女人好看!
然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只是,邹大娘为何像吃错药一般,和这个怜香跑到他面前揭穿章氏?她说怜香发现她偷盗章氏财物,握住她的把柄威胁她。可她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揪住错处,受人威胁的人吗?
邹大娘这人为人圆滑,心机颇深,手段也高。在这洪宅后院中,除了章氏,恐怕还没有谁可以压住她,威胁她?而章氏,也不过是占了地位和身份的优势。
他面前这个怜香,怎么拿捏住了邹大娘,让她自寻死路一般,老实跑到他面前自首和揭穿章氏?
在他印象中,怜香就是老实纯善一类的人。他在章氏院里见过她许多次,每次她都表现得很安分守己,为人也单纯。
听到她偷.人被抓,他还有些讶异。因她实在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不过,怜香和他非亲非故,又是他兄长的姨娘,他也不好过问她的事儿。
要说怜香是小白兔,那么邹大娘就是当之无愧的财狼,阴狠又狡诈,手段还很多,本事也挺大。她有千百种法子,在后院子收拾一个无依无靠的怜香。
就算她真不幸被怜香抓住把柄,也能让她在泄密前销声匿迹。
洪之良很好奇:怜香究竟是怎么让邹大娘老实听她吩咐行事的?还有,她被打了五十大板,照她说的,流产了,命也去了大半条。
之前,他带人出去抓洪之善回来时,在路上还听一个亲自给怜香行刑的家丁闲话时说起她,说她伤得极重,流了许多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小章氏还吩咐不让大夫给她治病,让人把她丢在柴房等死,她多半活不过三日。
而跪在他面前这个脸上毫无谦卑怯弱之色的怜香,气度仿佛与之前大不同。单说她的目光,就与之前那个怜香很不一样。更让他好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