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各处都点着灯台,宫娥分立两侧垂首敛目,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沈栖垂着眉眼没抬头张望,随着前头带路的太监缓缓停下了脚步。只听见那太监的声音恭敬了许多,朝着上位方向道:“娘娘,裴老夫人来了。”
沈栖就跟着裴老夫人跪了下去,只是还没做完礼数,那顶头就传来了一道雍容华贵的声音,“裴老夫人快快请起——”似乎是因为从来都身居高位,那声音中带着叫人不可睥睨轻视的贵气。
方才那大太监立即殷勤的上前扶住了老夫人,沈栖仍旧跪着等听见了上头的指示才起身。她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一个宫妆妇人正坐在上头,身量略微有些丰腴,保养得宜,约莫三十余岁,一张芙蓉面在精心的妆容下头瞧不见半点岁月的痕迹。她吩咐了宫人安排座位给这两人,才视线转向沈栖那处略疑声问道:“这是——?”
老夫人不卑不亢,立即回了她沈栖的身份。
沈栖也重新起身见了一次礼。
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对着老夫人道:“可见老夫人是有福之人,去年才找到了失落在外的孙儿,这刚入府的新妇也是得宜大方之人。”过后又言语了两句,忽然将话锋一转,“怎么这时候入宫的,是不是找本宫有事?”
皇后原本自己有事,不然也不能挑了裴妩今日去镇国公府,只可惜老国公不在府中,裴妩回宫之时就已经交代清楚了。不过眼见来人必然是为了什么紧要的的事,她也就暂且将这先压了下来。
老夫人敛了敛神色,才刚要起身说话就叫皇后娘娘示意坐着说,更叫宫娥上了茶果以示她安心。等那一通话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皇后面上神色也凝重了许多,“老夫人这话当真?”
裴老夫人珍重点头。
而皇后心知这绝非小事,立即问:“圣人知道了吗?”
“老身的两个儿子都去前殿求见了圣人,事情还没几人知晓。”
皇后眼中明显松了一下,她眉头轻轻攒着,忽然站起了身,“你们还是随我一快去圣人那。”
沈栖原本不明缘故,等到了含乾宫发觉无召想见圣人谈何容易,裴松和裴礼两人还在殿外跪着没能进去。见了是皇后娘娘领着人来,那守门的总领太监才稍稍换了脸色,笑着迎了上去:“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栖站在皇后后头瞧不见她脸上神情变化,却能听出她声音里带了些许愠怒,“怎么还叫两位裴大人跪在这边!”
那太监稍稍转了脸色,“方才圣人用过药,已经入睡了,奴才也实在不好进去打搅。圣人这阵子夜里头总是睡不安稳,好容易才……”她一面说着的这话,一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后的面色。
沈栖站在老夫人身后,却将这太监的面目看得一清二楚。可真是个刁钻油滑的,说了一大通就是为了搬出圣人挡在跟前。
裴松、裴礼两人苦跪在殿外正是一筹莫展,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却没想到这时候老夫人请了皇后娘娘过来,不由松了心中悬着的大石。
皇后提高了声量威吓了一声:“还不让开!”
太监也有些绷不住,他何尝见识过这样厉色的皇后,心中一颤,果真往后推开了脚步。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又插入了一道声音,“母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能让而儿臣□□,儿臣愿为父皇和母后分担。”
沈栖巡声看上过,见来人正是赵王,蟒袍玉带,端的是贵气逼人。他微微眯着眼,目光就落在皇后身上,目光中的神情也谈不上恭敬,只能说是寻常。
赵王那目光随即在地上跪着的两人身上一转,蓦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本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打搅父皇安歇,原来是镇国公的那事……”
从他口中的说出的事竟然变得稀松平常并不值得这般对待了一样。皇后也实在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忽然出现,挑着眉头道:“你也知道了?”
赵王嘴角微微一笑,“母后难道忘了,前几日父皇才刚京畿兵马都交给儿臣暂统了。方才已经有人向儿臣禀告了这事情。”
“其实不过是几个乱臣贼子的闹剧,母后不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打搅了父王,叫儿臣就办就是了。儿臣方才已经派了五千精锐前往,必然让那些有异心之人一个都逃脱不掉!”
“你派了五千人马过去?!”皇后那庄重的声音明显变化了。
不光是皇后,就是在场的几个知情人都神情震动。沈栖暗中打量这位赵王,更是不知道他发下这命令到底是何种心思了。
镇国公被贼人掳劫虽然紧要,可更紧要的这事背后所藏的用意。
劫持镇国公明显只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他们扬言要圣人放了先帝之子才是险恶本意。如今先帝之子有两个,且不说这真假,但就“让圣人放了先帝之子”就已将矛头直指了圣人。更何况先前出了这么多事情,都是因这“先帝之子”而起。此人莽撞的带人去剿灭,岂不是真教人觉得是圣人有意要杀自己的侄儿?
只因涉及这些种种,老夫人同两个儿子才不能自己拿决定,这非但是关系老国公和裴棠的性命,更是镇国公府满门上下的性命之忧。
这桩事只有悄悄处置才能掌控局面,倘若……这五千兵马当真去了,只怕引起的后果远超乎想象。
赵王神情照旧,似乎并不惊讶于这几人反应,反问着道:“难道乱臣贼子不应当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