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树眸中蕴含了千言万语,却终究不能道明。
——赵毅风,你比我好。
江玉树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家的……
当年的抚国公府不是,后来的北璃皇宫也不是。
赵毅风因为赵清风杀他母后一事,怒极攻心,心脉受损。
加之先前高热,中媚毒,被钉骨钉,一系列事让他疲惫不堪。
饶是这样他还是睡的很少,仇恨的滋味吞噬着他,让他不能安眠。
也只有有江玉树的地方,也只有在江玉树喂药调养下,他才愿意多睡一刻,放松开来。
可这样的他无疑是在提前虚耗,全靠一口气撑着。
赵毅风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江玉树也不知道。
只知道,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
夜,悄然来临,月光倾洒。
北璃一年四季如春,是人间休养圣地。
有时候,赵毅风也会想和江玉树就在此隐逸一辈子。
那样大抵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可,终究事与愿违。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两人身上。
江玉树定定看着赵毅风,忽然想起了远在天倾的惜月公主,目光温和而带有一丝哀伤。
“赵毅风,你说人是不是很自私?”
挑帘看向窗外,月光流泻,清辉遍洒。
离人思故乡,惜月公主是北璃人却留在了天倾,而自己身为天倾人,却浪迹在北璃。
命运,果真造化!
赵毅风心里了然他所说何事,淡淡道:“人性本就如此,这是人之本性。本王不是神,做不到无私,大抵神有时也是自私的。何况这世上不知是否真的有神存在?”
人性本就如此。
人有所求、有所盼、有所念、有所思、有所恨。
贪、嗔、痴、恨、爱、恶、欲。
七情六欲,而神没有,他们无欲无求,何来自私与无私一说?
身为红尘中的平凡一隅,有其一生的挣起不破,也有着束缚和苦恼,更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
有了情,注定就有劫。
比如说‘美人煞’,更比如说‘琉璃劫’。
虽然,江玉树在世人眼中一向温和从容淡雅傲然到让人想靠近怜惜,可他也倔强到将人拒之千里。
有时候,也会怀疑——江玉树到底懂不懂情,他会不会动情?
不止是世人不懂,甚至连赵毅风也不懂,他感知不到那份轻若流水的情意。
大概是因为身份、立场、还有他的理想抱负、他才将情意深埋吧,让自己看上去很好相处,上善若水。
实则心处变不惊,不为世俗所扰。
赵毅风心中是这样理解的。
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淡淡的伤。
赵毅风收敛冷傲,眸中朦胧飘忽:“玉树,这一生可有真真正正放纵任性过?就是……放开一切,不管世俗,不管家国,只做自己……”
“放纵任性?有的——”
江玉树温和一笑:“那个雪夜(第一次睡),是清玉这一生最大的放纵;能让你活着,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任性。”
赵毅风眉宇微皱:“可还有?”
夜晚寒凉的风吹散樱花烂漫,带着一点血腥的回忆。
那一瞬间,江玉树身边的风像一把大剪子,将他剪碎的斑驳迷离。
“我……杀过一个孩子。”
赵毅风心下大惊,和江玉树在一起这么久,江玉树很少说到孩子,而且还是他亲手杀的。
“那个孩子才两个月。”江玉树看着他,手指向自己,失笑:“我杀的。我杀了那个孩子。”
赵毅风只觉得他的笑让他心痛。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脑中忽然迸发的是火——
火在最炙热做汹涌的时候,那是焚尽一切的无情,剩下的是毁天灭地,体无完肤的——悲痛!
“那个孩子才两个月。还未成型。”江玉树淡定了眉目,平静无波,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个孩子的娘亲深中蛊毒,诞下他,他就有危险,一出生就面临着剧毒和残缺;孩子的爹是个很俊美傲然的人,可是他有权势,却不能给孩子一个名分,所有的人都不会接受那个孩子。”
赵毅风眼有心疼的看着他,没有插话,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静静聆听。
“天下不会接受那个孩子,只会说那个孩子是怪胎。他的父亲母亲一开始就不愿那个孩子的爹娘在一起。那个孩子不被世人接受。”
江玉树笑的春暖和煦,细细摩挲手里玉箫,波澜无惊:“后来,为了不让那个孩子背负一出生就带有的残缺和不堪,也不让他面对世人奇异的眼光,他的娘亲便寻了我,让我给他一碗红花。我做了。”
“那个孩子的娘来告诉我,那个孩子没了,可是他却不开心。他每日都能梦到孩子的哭声,夜不能安。”
他轻阖了眼眸:“赵毅风,你可知道?江玉树这一生杀过人,可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可我却没有想到我会对一个孩子下手,那碗红花啊,像极了生命流逝的色彩。我没见过那个孩子一面,却了结了他的性命。”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残忍。”
心疼和怜惜像一张网将赵毅风牢牢网住,直叫他透不过气来。
“据那个孩子的娘亲回忆,那个孩子死掉流的血蜿蜒了一地。那样一个无辜的生命,你说他要是知道是我了结了他,会不会恨我?”
他转头凝看他,轻轻问:“赵毅风,你说那个孩子会恨我吗?”
赵毅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