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见了锦衣卫荆王还抱着一丝侥幸,那么此刻看到这枚代表着皇家至高权力的金令时,当真是心都凉透了。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跪倒在地,荆王一下不知是退是进。
这一切对他而言发生得太过突然!
而更讽刺的是,最能为他拿主意的墨恩,居然是被他自己支出王府去的!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不会的,等墨恩回来,一定会帮他设法挽回!
此刻即便先降了又能如何?说不定还能加快自己的步伐……念及此,荆王膝盖将将就要弯下。
便在这时,李慕儿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他。
荆王抬头,不解地望着她,不是拿皇上令牌来让他伏法吗?这又是为何?
李慕儿却眉目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王爷可知,皇上为何非得先礼后兵,让马同知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示金牌呢?”
“为何?”
这人真是笨死了,怪不得总做些蠢得过头的伤天害理的疯狂事儿!李慕儿不大耐烦道:“因为你姓朱,皇上要给你留着面子!”
天家的姓,岂容她一个小小女子直呼?!众人皆有些错愕地望了眼李慕儿,李慕儿却视若无睹,转身与马骢和孙瓒并肩往后院走去。
“有人守着吗?”李慕儿一边问,一边从旁边一个侍卫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吓得那侍卫急急向后退步。
孙瓒答道:“嗯,不然我哪里敢过来接应马骢?”
马骢对局势其实一知半解,“那井里什么情况?”
孙瓒闻言却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过去就知道了。总之,荆王这回跑不掉了。”
……………………
三人到井边时,萧敬他们几人已经在那里,彼此之间没有说话,打着火把望着井中在忙活的人。
定是方才趁乱先过来了。萧敬做事果然稳妥,李慕儿与他彼此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然而气氛却依然沉闷。
难道何氏的尸首还在下面?
再次来到这里,李慕儿难免想起初次探时心头那股恐惧,此刻这抹恐惧又爬上了心头,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马骢和孙瓒已上前与他们轻声交谈,而后索性一前一后进了井里。李慕儿却愣是一动不能动。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应该没死几天。”“嗯,尸体还未腐烂。”“这皮包骨头的,哪里还认得出是谁。”“应该不会错的。”
最后,这些细碎声音汇成了一句话:“两位镇国将军,怕是被活活饿死的。”
镇!国!将!军!
李慕儿感觉心底有根绷着的弦突然断掉,本该因任务完成而轻松的心情瞬间变成一滩烂泥,再难糊出个模样。
本想着能派上用场的长剑,此刻怕是也没用了,唯有握在手心渐渐被汗水浸湿。
如果没有猜错,这两位镇国将军,想必就是见滏与见淲,第一封密疏上的那两个名字!
如果没有弄错,这两位镇国将军,便是因为李慕儿的过错而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因为她对墨恩的包庇,因为她的一时疏忽!
本该询问情况的话语哽在喉头,再也没有发出。
尽管天气是大雨将至前的凉爽,却有细密的汗珠顺着李慕儿的鬓角滴落。
“我们把尸体抬上来,你们接一下。”
李慕儿倾身后退,在萧敬他们一拥而上,所有焦点都集中在井下那几具尸体身上时。
无人注意到,一抹浅淡的身影,携着一柄长剑,静静消失在黑暗中。
……………………
不知不觉,李慕儿竟走到了墨恩的房间。
房中的事物,依然和她搬出前一样,没有人动过。唯一不同的,是桌椅上已布上了淡淡的灰尘。
大概因为没人敢进墨恩的房间打扫。
这么一想,除了李慕儿的吃穿,墨恩似乎什么事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差使丫鬟小厮。
案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易经》。李慕儿记得,墨恩离开的那一夜,她刚刚看到豫卦那一页。
这一卦前三爻讲到犹豫不决的坏处,后三爻说的是行动前要反复考虑,三思而后行。
显然,李慕儿在密疏这件事上,就陷入了犹豫不决却又缺乏考虑的矛盾境地。
此刻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两条冤魂。
另一边,马骢他们综合民间走访所闻以及罗启儒的供词,竟从井中深处发现了不下十具尸骨。
其中最瘆人的,还是两位被饿死的镇国将军。
他们二人是荆王亲叔父祁鑑的第三子、第四子,都昌王见潭的弟弟,荆王的堂弟。当年都梁王被害是因为荆王母妃偏爱与他,都昌王遇害则是因为家有美妻茆氏,可为什么这两位镇国将军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府外鲜少有闻,几人也不得而知。
眼前,除见潚的同父异母弟——樊山王见澋之外,见潚的亲弟弟和几个堂弟,都已经在王府被“挖”了出来。罪证凿凿,荆王难以抵赖。
马骢暗叹之余,又转头去寻李慕儿。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
“兄弟,看见女学士没有?”马骢拉住身边忙着的孙瓒,问道。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嘛。”孙瓒四周望了圈,突然沉了脸色,轻声道,“骢,我跟你讲,女学士和这王府里的很多人,关系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哦?你且说与我听听。”
…………………………
长剑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