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三太太将园子里发生的事儿尽数告知了兰溪,末了,又感叹道,“你大伯母也真是的,今日是怎样的日子,她非赶在这时责罚人,可不是给老太太找不痛快么?”
兰溪垂下眼,“没准儿大伯母就是在给祖母找不痛快呢。”
“这……这不能吧?你大伯母自来是个识大体的,而且对老太太也多是孝顺……”兰三太太不是不知道兰溪的意思,可是,却还是不愿相信,话语间反而有为兰大太太开脱之意。
兰溪微微一笑,母亲不愿将人往坏处想,除了本性良善,还因着从前与兰大太太两相交好的情谊,可是,母亲却忘了,时移事转,世事变迁,人的立场和想法都会因情况不同而改变,这世间,尚无永远的敌人,遑论永远的朋友?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母亲永远生活得简单快乐,但既然决定了要变强,在这个深宅大院的战场中,母亲就一定得有一双明白的眼睛。
“母亲,大伯母心里早有不自在,你是知道的,这回老太太暗中敲打了她,只怕她心中有怨……”
“那也不能……”兰三太太犹是不信,只是说的话,连自己也听得出的心虚。“我听说,她特意交代了要瞒着福寿堂的。”
兰溪笑着摇摇头,母亲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呢。这世间,哪儿来不透风的墙?何况,兰老太太在这深宅大院中浸淫了大半辈子,即便如今她并非事事都管,但大事却从来都要她点头首肯,说到底,即便是兰大太太掌着府中中馈,但这兰府内院真正能做主的,却从来都是兰老太太。要做到这样,又岂止是耳聪目明就可以的?这点,兰府诸人皆是心知肚明,兰大太太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说是要瞒过兰老太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这处,兰溪心中登时一动,既然没有想过能瞒过兰老太太,那今日这一出,莫非只是给兰老太太找不痛快不成?虽然如今与兰大太太之间生了嫌隙,但兰溪对自己这个大伯母还是有些了解的。从嫁进兰家起,好似就做事周全,甚少犯错,这样的人都是心思缜密的,即便她如今因着存了气,可能稍稍丧失了理智,可真会为了解一时之气,而冒着得罪兰老太太的风险演这么一出么?怕是不能。今日这一出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再联想到今日拜寿之时的小小插曲,兰溪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母亲,不管大伯母是为了什么,我担心今日这事还没有完。若是…….若是大伯母再提出要让你参与管家的话,你……你就应下吧。”目光再一闪动,不等及兰三太太反应,兰溪又继续道,“不只要应下,若是可能,不妨让二伯母和四婶婶也参与进来。”
“这是为何?”如果说,起初兰溪提出让她应下管家的话,让兰三太太惊讶的话,如今,已是让她不敢置信了。
“起初母亲没有应下,虽说是怕麻烦,想躲清闲,但最要紧的,却不过是让大伯母心里好受些罢了。但如今看来,大伯母这口气,却不是母亲退避就能解了的。而一再的退避也不是办法,大伯母咬得这么紧,不过是因着我们一直忘了一点,如今祖母年纪大了,我们这一辈的兄弟们眼看着都要成家立业…….”兰溪点到即止,话到此处,想必母亲也该听明白了。
兰三太太自然听明白了,树大分枝,兰老太太如今看着是还康健,但毕竟上了年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那个时候,兰府必然要分家。虽说,那些家业,兰三老爷和兰三太太也不见得稀罕,但被人算计着,那就是两码事了。
兰三太太的脸色登时沉肃下来,“若是如此,我自然该应下。”这偌大兰府,也不该就是他大房一家的天下。“只是,为何却又要扯上二房和四房?”
“母亲,二房跟四房虽是庶出,但这家业到底也有他们的一份在,而且……此消彼长,大伯母也该想想清楚了,这府中上下,她该争该抢该针对的,可不该是我们三房,至少,不该只是我们三房。”兰溪嘴角微牵,笑得眉眼弯弯,凤眸中却有一抹冷色沉底。
出了上房,兰溪抬起头来,看着灰沉的天空,有细碎的雪花飘洒下来,不由笑道,“这天还真是奇了,莫不是当真为祖母庆贺不成?”今早放了晴,这会儿客散了,又下起雪来。
流烟一边将大衣裳给兰溪披上,一边不解问道,“姑娘,奴婢不明白。姑娘不是怀疑二房故意挑拨,就为了浑水摸鱼么?却为何还要如了他们的意?”流烟是个直率的性子,从来不懂,就问。
兰溪眼里真有了笑意,“流烟,你可曾听过三足鼎立?你以为你算计了别人,又怎知别人是甘愿被你算计?或者说,究竟谁是谁的棋子,还说不定呢。”
流烟听得一知半解,心想着,一会儿还得问问秦妈妈,秦妈妈可不比她家姑娘,说话都是高深莫测的,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流烟却是知道,兰府这大院里,怕是要热闹了。
兰大太太在兰老太太寿辰当天打罚了下人的事,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兰老太太。据说,兰老太太被气得变了颜色,当下让人却寻了兰大老爷来,母子两个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兰大老爷从福寿堂出来时,脸色难看得很,回了春山院,上房里便传出了兰大老爷和兰大太太二人的争执声,期间好像还打碎了些东西,不一会儿,兰大老爷铁青着脸色摔帘而出,径自去了姨娘房里歇下,任凭兰大太太在房里哭天抹地,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