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那一句,兰溪便沉默了,显然不想多谈。秦妈妈皱着眉,即便满腹的焦虑,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叹息着也沉寂下来。
流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自动闭紧了嘴巴。
一时,兰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湖面残荷遍雪发起了呆,直到一阵风来,吹得她眼睫泛寒,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毛衣裳,站起身来,“回吧!”回过头,却是蓦然惊怔住。
亭边石阶下,一株海棠花树,如今自然是无花无叶,枯枝上零星挂着几棵红艳的果,被落雪压着、裹着,当真像极了冰糖葫芦,欺霜赛雪一般,煞是好看。但那景致却尽数被树下所立之人的风华掩盖去了。
树下站着两人,身后的那个一身短打打扮,是个随护。当前那个,一身云白暗绣银线蟠纹袍,领口、袖口皆围了黑狐皮毛,腰扣镶玉象牙腰带,发扎高髻,乌玉冠嵌白玉,衬他带笑玉面,一双桃花眼似被雪色所迷,竟恍似带着柔光,笑意从薄唇边蔓延至眸底,浅浅明灿,恍似深邃。左臂弯起,折在胸前,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兰溪见了恍惚,从前世到今生,他心中不平静时,总爱转动那枚白玉扳指,本以为早已忘了的,但如今见了,才知记忆只是搁浅,转眼,便又被提起,记得分明。只是……他心里又有何不平静呢?兰溪想,定然与她无关的。只是,寻了借口避出殿来,本就存了两分要躲开他们的心思,却不想,还是在此遇见。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绕来绕去,也绕不开的孽缘,难不成是前世因果?不过,这样的巧遇,兰溪半点儿不高兴,不欢喜。
面上却是不显,但也未笑,她本就不高兴,用不着强装,更用不着刻意去讨好谁。屈膝福礼,俏颜轻板,“世子爷万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屿,不同于兰溪,他面上带笑,眸子明灿,似是为了这样的巧遇高兴得很,不过…….他不是瞎子,自然看见了兰溪脸上的表情,目光微闪,笑道,“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我与五姑娘倒果真是有缘。”
“世子爷慎言。”即便这里没有旁人,他这话,也是极出格的。
凤眼含了怒,似乎是别样的风情。赵屿不恼,反而极欢喜地笑了,“五姑娘似乎心情不好?一人在这儿躲清闲,却不管太后殿中正热闹?”
“世子爷又为何不去热闹?”兰溪有些恼怒,有对眼前不依不饶某人的,也有对自己的,恍惚想起,前世,这人也是在安王之后两刻钟才进了寿安宫的,一时忘了这一茬,居然在这里遇上了,如今想起,已是晚了。
赵屿目光微闪,笑容淡了两分,却并未应答,反而举步上了石阶,却是越过兰溪走到了栏杆边上,极目远望,一湖的雪色,残荷低枝,别样风情,一如此时的美人含怒。“原来五姑娘躲在此处,是贪看这无双的景致,景致人人可赏,五姑娘莫非想要独占不成?”
凤目中愠怒一闪而过,话已到嘴边,又转而沉吟,片刻后,才道,“世子爷既然喜欢此处景致,尽管欣赏,臣女就不打扰世子爷的雅兴,先行告退了。”每次遇上,总能遇上他在观景赏景,兰溪却不知,这人是这般风花雪月,雅兴横生之人。话落,不等身后有何反应,屈膝礼毕,迈步而走,从容轻缓,但却坚决。
“这兰家五姑娘未免太目中无人,爷若气不过,小的去暗地里教训一回。”随护上前,目中有怒,不只因兰溪,还有稍早时的积累与沉淀,兰溪不过成了点燃火种的火,更多成了迁怒。
“景升,修心养性,你还不够能忍,罚你回去多练一个时辰的拳,好好想想错在哪里。”未回头,沉磁嗓里沁了冰珠,冷。
原本的怒,瞬间蔫了气,低头垂首,没有多余的字,只有服从,“是。”
“这么多年的寄人篱下,我与安王、齐王等人的不同,你如今还不习惯么?”他本与安王同行,避到此处来,不过因着安王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们二人皆要相媳妇,京中贵女多,但质量参差不齐,先后有差。而他,自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才能得安王一句满意的哈哈大笑,拍着肩头道一句,“好兄弟”。“我却已习惯了。”这些年,太多的不公平对待,点滴在心里,早已伤不着他冰雕雪铸的心,可身边的随护却还是被怒染了心,动了性。
回过头,望向雪湖枯荷,陡然想起方才兰溪嗔怒的模样,像是一只炸了毛,偏又忍着将爪抱拳的小猫,赵屿桃花眼半眯,突然低低笑起。
景升疑虑地悄悄抬眼望去,世子爷喜怒不形于色,是笑,不一定是喜,也可是沉怒,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他根本不知他为何发笑。
赵屿却显然心情极好,还有闲情逸致为他解惑,“安王殿下以为早我一步进去定然胜券在握,却不想最主要要讨好的那人,却不在,白忙活。反倒是我这个本该捡他挑剩下的人,却遇上了,难道,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景升,你说,我难道不该高兴,不该发笑么?”
原来如此。景升隐约明白兰家五姑娘如今花落谁家已成各方的角逐,莫非主子也想……可是……“只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早已看准了兰五姑娘做下任的安王妃了。”
嘴角轻勾,渗进了冰,成了锐器,“那可不一定。”且不说如今安王妃还没咽气,即便咽了气,也不可能马上就定下,否则沈家那头,便交代不了。提到沈家,若是下任安王妃不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