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这里倒是舒心了,京城的另一端,贾骏却是完全舒心不起来。
犹豫了再犹豫,最后,索性将今早莫名出现在他书案上的账册卷起,袖在衣襟中妥帖收好,叫人套了马车,一路忧心忡忡地直奔皇宫,到了凤星宫递了牌子,求见皇后。
见到贾皇后,起初贾皇后还在奇怪自家兄长一大清早的就进宫求见是为了什么,但瞧见他的脸色,便觉有异,算了算日子,以为是南边那事,略定了定神,使了个眼色让紫玉将闲杂人等都支开,这才问起贾骏的来意。贾骏憋了一路的忧心,这一刻却是再也憋不住了,一股脑将事情说出,并忙不迭将那本账册递了上去,贾皇后的脸色便也随之难看了起来。
“这账册事关重大,难道连大哥也分辨不出究竟是真是假吗?”贾皇后翻着那本账册,语调里隐隐透出质问的意味。
贾骏的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听得这话,心中有些不忿,偏生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这账册的纸扉上曾做过暗记,经手的人都是按了指印的,如今看来,处处都能合得上,虽然出现得蹊跷了些,但应该是真的。可是我这心里,却是怎么都不踏实……”
“好吧!且不管这账册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这么轻易地把这么紧要的东西送了回来,有什么目的?若是假,那真的那本必然就在他们手里,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娘娘,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既然能将东西送了回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否则,要与他们作对,只要将这本账册告发出去,一直想要削弱他们贾家的皇帝就找到了证据,弄垮他们贾家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那倒未必。”贾皇后目光微闪,“你别忘了,前些日子,因着这本账册我们怀疑到了耿家四郎的身上,正打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将这账册给了我们,是想要保耿四郎的命?是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要救他?莫非是……耿忠武?不是说他与这个儿子向来不亲的么?而且,他人还在西北……还有,若果真如此,那账册就不是那耿四郎偷的,咱们派出去的人……娘娘,得快些召回来才是啊。”说到后来,贾骏已是满脸惊骇,起初要杀耿四郎本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既然知道弄错了,为了个误会得罪了耿家,得罪了皇帝,实在不值当啊!
“只怕是来不及了。”贾皇后摇了摇头,派出的死士早已到了江南,埋伏在了回京必经的路上,就想着一击必中,如今,隔着千山万水,即便立马急信去取消计划,也需时几日,算算日子,耿家四郎应该已经启程,确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了。而且……“而且如你所说,说不定拿这账册的人正是为了救耿四郎的命呢,若是如此,咱们却也不能让他如了意。”
贾骏抬眼见贾皇后面上若有所思,不由心中一动道,“娘娘莫非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
贾皇后沉凝不语,片刻后,才道,“此事本宫虽有所猜想,但暂且没有证据,大哥莫急,先待本宫去试探一番再说。”
贾皇后言罢,立马叫了紫玉帮着她换了衣裙,收拾了妆容,便华贵雍容地出了凤星宫,一路挑拣着小路穿过重重殿宇,往北而行,却是越走越荒僻,直到绕过一重假山,面前豁然开朗,白石为路,青石为阶,茂竹修篁,一排富贵中却鲜见了雅致的殿宇在竹林后若隐若现,细处精修的宫门前垂挂着紫檀门匾,金漆二字,“镜月”,贾皇后敛裙站在檐下,仰头静静看了片刻那门匾,然后才举步上了石阶,进了宫门。
这镜月宫虽隐在荒僻的北角,但进得宫里,才发现宫内修缮得美轮美奂,江南园林的精细与恢弘富贵的殿宇相辉映,最难得是一弯活水泉被巧匠引入,做泉溪,引飞瀑,最后汇入一弯月牙状的小湖,湖中莲叶田田,各色荷花在一片绿绒般挤挤挨挨的绿叶间探出头来,或亭亭玉立,或含苞待放,娇妍姿丽,荷香幽幽。
可这镜月宫显然甚少有客人来,所以,见得贾皇后,当值的大宫女很是诧异,却还是忙不迭将人引进了大殿,上了茶水点心,这才匆匆去往后殿禀告。这一去,便是半晌没有动静,紫玉不由心生不忿,压低嗓音道,“这月嫔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一个五品的贵嫔罢了,娘娘屈尊降贵到了她的宫里,她竟这般不懂礼数,让娘娘久候?”
贾皇后却是淡定得很,面色不变地举杯喝茶,“终是我们不请自来,也怨不得人家。”
正说着,一串脚步声从后殿而至,当先一位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丽人缓步而进,嘴角噙笑,媚色轻溢,遥遥行个礼,道声稀客。要说礼数,却还周全,偏生却让人堵得慌,至少紫玉如此。
反观贾皇后却是不以为意,仍然雍容和暖地微笑着,一国之母的气度表露无遗,“今日本宫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哪晓得走着走着就到了镜月宫前,想着竟是从未来过月嫔这里坐坐,你又是个不喜热闹的,平日里甚少见到你,算一算,竟是许久没见了,便想着进来看看你,不请自来,还请月嫔见谅勿怪。”
“说到底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这哪里去不得?臣妾不过一个小小婢妾,哪里敢在娘娘面前道什么勿怪之言?只是臣妾这里粗茶简饭的,怕怠慢了娘娘。”那宫装丽人自然便是此间主人月嫔了,一边笑答,一边亲自为贾皇后倒了一杯茶。
贾皇后淡笑不语,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