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再醒来时,天色已是暗了。方才睡梦中,依稀听得水滴石响的滴答声,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兰溪才发觉她如今置身于一方山洞之中。这个山洞显然有些潮湿,一侧始终有水滴下,滴答滴答,那一处岩壁和地下都长满了苔藓,只是这个季节,已是有些枯黄了。
察觉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兰溪凤目骤睁,腾地自躺着的地方弹坐而起。
“你醒了?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一道关切的话语温柔地响在耳畔,近在咫尺,而且很是熟悉,但却是让兰溪瞬间汗毛直竖,想也没想便往一旁让去,却因用力过猛,险些栽倒。“小心些。”手臂被某人扯住,那声音中隐隐带着宠溺的笑。
兰溪堪堪坐稳身子,却是用力一挥,便将手臂从他的手掌钳制中挣脱开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屿虚握了一下已是空了的掌心,嘴角的笑淡了一分,“自然是在相国寺的后山,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我却也是不知。你这是做什么?”话未说完,便见兰溪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便从他特意寻来铺好的干草上爬起,赵屿眉心一蹙,手又伸了过去,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兰溪下意识地扭动挣扎,却不想,他这回用的力气显然比之前大些,一时间,她竟是无法挣脱。兰溪从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垂眸看了一眼被他箍住的手腕,挣脱不开,那不挣便是了。只是,在山洞岩壁投下的暗影中,兰溪的表情看上去却淡漠到有些清冷,“自然是回去。我祖母还在寺中,此时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
“你就不怕那些刺客还在附近?若是再撞见了,我如今伤着,可不定还能护你周全。”赵屿目光微闪,语调略有些紧绷。
“我见你如今精神了,想来伤的是不重。我也没想让你护着我,你大可以在此处待着,待我回了寺里,告知了你的手下,自然会有人来寻你。”兰溪的语调淡到了极致,乍一听去,有些冷。
这样的语调听得赵屿心头火起,因为像透了耿家四郎。
赵屿目光一沉,箍在兰溪腕上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拉扯了过来,两人的身躯瞬间紧紧贴在一处,他冒火的双瞳逼视着她,咬牙道,“我刚刚才舍命救了你,你就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鼻息可交融,但兰溪只是蹙了蹙眉,并未有任何害羞,甚至脸红心跳的感觉,她只是觉得怒,怒到嫌恶。但这一刻,她不得不强抑那股嫌恶,她逼着自己不要挣扎,不要害怕,冷冷地回视他,“赵屿!”这是头一回,兰溪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虽然那语调冷到了骨子里,但还是让赵屿愣了愣神。然而不等他回过神,兰溪冷淡的嗓音又飘进耳际,却是让他心神一震,“别将我当成了傻子。你刚才救了我不错,但要说舍命未免夸张。你不过是为了灭那两人的口,保住你这文弱到有些无用的平王世子其实会武的秘密罢了。而且,那时,若是你不敌那两人,你在暗处的护卫,无论如何也会及时赶到的吧?”
兰溪也是刚才才想通的,赵屿这样的人,如何会独自一人冒险去救她?起初,是因为事情紧迫,她一时没能想到罢了。
抬起头,果然见赵屿的脸色有些难看,计谋被戳穿了的窘迫。兰溪的嘴角便是嘲讽地一撇,“赵屿,你将我困在此处,不让我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并未想要做什么。起初救你之切是真,而如今……我不过是想与多待一会儿罢了。”早前,悄悄跟在她后面时,也并未想做什么,只是想跟着,哪怕偷偷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可见她遇险时,他想也没想就要救她,可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想起那些话本中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便勒令季飞藏身,他自个儿出来救她,哪怕是她不至于以身相许,但往后多念着一下他的好,那也不错啊!
至于之后的受伤和从那斜坡上栽了下来,倒切切实实都是意外。只是,早在兰溪醒来之前,季飞便已寻到了他们。他当时亦是念头一闪,便让季飞寻了这么一处,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又藏了起来。他也并不想做什么,真正是如他口中所言,只是想与她多待一会儿罢了。只是没成想,她竟是聪慧敏锐至此,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已看破了这一切。
赵屿心头有些窘迫,但望向兰溪时,目光中却多了一抹恳切,“你就不能看在我好歹救了你一场的份儿上,多与我待一会儿么?”
兰溪却是丝毫没有心软,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想。赵屿,你我都有婚约在身,瓜田李下,我可不想落人话柄。”
“婚约!婚约!你便是一刻也忘不了这个,一刻也忘不了他不成?”然而,兰溪这话却是刺激到了赵屿,他脸色有些狰狞地吼道,深藏在心底的妒忌一瞬间被牵扯出来,再无遮掩。
这样的赵屿让兰溪不由有些怕,凤眸深处掠过一抹惊慌,她强自镇定,道,“自然忘不了。那婚约上头还关着圣恩,谁敢忘?”
只是话一落口,注意到赵屿瞬间沉寂下来的脸色,兰溪便心头一突,直觉反应过来,自己好似说错了话。
赵屿的那双桃花眼沉凝下来,望着她,目光暗闪,但那神情却有些奇怪,奇怪到兰溪心里有些发毛。
本能的恐惧占据了大脑,兰溪下意识地挣了挣被他紧紧箍住,有些疼的手腕。
然而,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像是燃起燎原大火的那一点儿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