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长安左门进入皇城,过端门后直奔而前,来到午门外的广场上,只见前面聚满了朝中官员,围得水泄不通。
尚未近前,便听见“啪”的一声重响,接着惨叫之声响起,凄厉无比。
三人分开人群,挤到前面一看,登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无比心惊。
只见午门前的青石地上,工部郎中万燝被锦衣校尉放倒在一大块麻布上,脱去了官袍,掀起了内服和xiè_yī,露出了腰部以下的臀股,正施以廷杖之刑。
站在两排锦衣校尉前面的,是一名身材高大,容貌古拙的太监,正自冷眼看着前面的一众文官,脸上一片肃杀沉静,威势逼人,身后站着一众披甲持杖的年轻太监。
孙越陵认得此人是魏忠贤的心腹之一,内操总管太监刘德喜。可见魏忠贤为了向外臣立威,确保此番不出差池,不惜派出了内操头领来监刑。
此时,行刑已过大半,万燝的臀股之上已经是鲜血淋淋,没有一块好肉,令人不忍直视。万燝更是发髻散乱,嘴角流涎,脸容扭曲,似乎已经晕厥过去。
“打,着实打!”刘德喜嘴角一动,吐出这句话,围观的官员们又是一阵嘘声惊叫。
眼下已经打了六十杖了,万燝身体单薄,明显已经不支。皇上旨意这一次要廷杖百下,要是再照这样打下去,他非给杖毙当场不可。
“呼……啪……”锦衣校尉换上一组生力军持杖,挥舞着粗大的毛竹杖,朝着万燝的臀股间狠狠打下。
杨涟实在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戟指刘德喜,喝道:“还不住手,你等这是要草菅人命么?”
他的话一落,许多围观许久、敢怒不敢言的官员们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群情汹涌,怒火滔天,矛头直指刘德喜。那些施行的锦衣卫见此状有些心惊,不由停下手来。
刘德喜一声冷笑,从旁边一位小太监手中取过黄绫诏书,双手高捧过头,大声喝道:“圣旨在此,谁敢擅动,与万燝同罪!”这一次,他就是奉了魏忠贤的命令,当着满朝官员杖责万燝,籍此威慑东林。这些官员越是愤怒,他就越能达到目的,转头对着那些锦衣卫喝道,“继续打,给我用心打!”
见到天子旨意,那些锦衣卫不敢违逆,连忙高举大杖,继续行刑。
杨涟满脸涨红,怒道:“这分明是魏阉矫诏,欺君大罪,当诛九族!”
刘德喜好整以暇,双手平举圣旨在胸前,对着杨涟道:“杨大人,饭可以随便吃,但话不能胡乱说。这黄绸紫绫的圣旨,可是当今皇帝亲手所下。你要是再胡乱嚼舌,可别怪咱家不客气!”
杨涟冷哼一声,指着他道:“休要在本官面前装腔作势,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狗奴才而已,胆敢威胁于我?”
刘德喜双眼闪过一丝阴鸷神色,高声喝道:“来人啊,杨涟目无法纪,扰乱行刑,将他给我拿下,与万燝同罪。”
“谁敢动手?”杨涟怒吼一声,戟指那些上前拿人的锦衣卫。可惜那些如狼似虎的校尉根本就不理他,轰拥而上,打算将他当场擒住。
孙越陵见状危急,连忙纵身上前,双手一张,拦在杨涟面前,喝道:“切勿动手,不得对朝臣无礼!”
那些锦衣校尉见到是他阻拦,都愣在了当地,犹豫不决。孙越陵的武艺名传京师,就连他们北镇抚的几大头领都不能将之奈何,他们心有余悸之下,无人再敢冲上前来。
刘德喜见他出头,大步走上前来,站在他对面,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冷冷道:“原来是孙大人。你要知道,杖责万燝,这可是皇上下的旨意,杨涟不仅扰乱行刑,还藐视内差,这罪行可不小,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恐怕你也担当不起,怎么,你还打算掺和进来?”
孙越陵一脸平静,淡淡道:“刘公公,杨大人只是心焦气躁,一时冲动才会如此。公公雅量,请千万不要和他计较。皇上那里,本官自当详细奏报,断不会让公公为难!”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又给足了刘德喜面子,原本想让他借势下坡,大事化小,岂料,刘德喜并不在意,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说道:“要是咱家今天就是要和他计较,你孙大人又能如何?”
当着如此多官员的面,刘德喜的话可谓是半点情面都不留,狂妄至极,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忍受。旁边的许多东林官员都高声聒噪了起来,鼓动着孙越陵与刘德喜当场翻脸——他们早就看不惯刘德喜狂横的作法,只是一直强忍着这口气。只要孙越陵带头闹事的话,他们必定跟随其后,群起而攻,痛打这些太监校尉。
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并非没有先例,正统朝时,喝斥群臣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便是被众多官员殴死于金銮殿上,另外还打死了两名狐假虎威的太监。如今,内宦欺人至此,让这些个压抑已久的官员们怒火升腾,他们绝对不介意将先辈们的伟大事迹再重演一遍。
众人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只差有人点火,就能燃起熊熊烈焰。
杨涟此时已撸起了袖子,扎紧了官袍下摆,冲着刘德喜叱骂道:“阉竖,不知天高地厚,早晚不得善终!”
这话也忒狠了,刘德喜终于色变,指着一众人高声喝道:“怎么,你等想要造反吗?”
“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对我等大呼小叫!”
“无根鼠辈,胆敢假天子名行龌龊事,必定断子绝孙,遗臭万年。”
“天子脚下,阉宦弄权,这大明朝还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