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街,督抚衙门。
民变百姓对着大门发动最为猛烈的冲击,无数瓦片、砖石朝着从外朝着衙门里飞去,顿时砸得里面一片稀里哗啦,狼藉满地。
起初王启泰和寇慎等人还堵在衙门口,企图凭着手下差役挡住这些暴怒的百姓,但在排山倒海,洪涌如潮的冲击之下,巡抚衙门大门很快便告失守,那些本地的差役、皂隶们见此大变,纷纷抱头鼠窜,哪里还敢与民众正面对抗。
参与游行示威的民众显然也是得到了明确指示,对那些逃跑的差役、皂隶们一概不管,只是将矛头对准了南下的锦衣校尉,追着他们狂殴通打,立时便杀死了几人。
孙云鹤此时心中惊惶不已,哪敢再逞威风,竟然跑得比谁都快,甩下了一帮校尉,第一个逃之夭夭。
见到首领逃跑,那些校尉们纷纷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四散,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有的人逃之不及,甚至还跪了下来,对着暴怒的民众捣头不止,企图换取他们的原谅。可愤怒至极的民众们又岂会放过他们,围上去就是一阵狂扁痛踹,打得他们嚎叫不止。
马杰和东方胜平追在孙云鹤身后,这厮跑得比谁都快,竟是追之不及。孙云鹤自然不是傻瓜蠢蛋,眼见衙门失守,知道就算撤到后堂恐怕也难逃一死,竟然纵身翻上了屋瓦,几下起落之间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愤怒的人群冲进了衙门中堂,将不及逃走的刘德喜、王启泰、寇慎等官员团团围住,却是没有妄自动手。
“阉竖,你把我家老爷关在何处?”一名中年汉子冲到了刘德喜身前,对着他暴喝道。此人叫周文元,是周顺昌府中总管,亦是同善会的负责人之一。
刘德喜冷笑一声,竟然对他不予理会——大门被攻破之时,他本有机会逃遁而去,可他乃是魏忠贤亲自指派到江南的首领,如果他带头逃跑的话,不用这些人动手,只怕魏公公便要第一个不放过他,所以他不得不留了下来,毕竟他心中仍有一丝期望,如果杨御番的精兵能够及时赶来,未必不能逆转形势。
周文元怒了,踏前一步,抓着他的衣襟喝道:“快说,不然将你打成肉泥。”
刘德喜运劲在他胸前一推,劲气迸发,周文元如遭雷撃,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上已经溢出了鲜血。
刘德喜的这一记暗劲,登时让他负伤了不小的内伤。
众人大怒,纷纷围了上来,想要对其动手。
刘德喜冷哼一声,喝道:“叫孙越陵来见我!”巡抚衙门被民众冲破大出他的预料,可情势转折如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平日里围拱在他身边的校尉们如今一个不剩,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汹汹民众,他首次从心底里感到阵阵心悸,此刻只能强装镇定,竭力应对——万历二十九年之变此刻已如一把尖刀般深深剜进了他的心室,让他心中忐忑难安。
“狗贼,纳命来!”马杰一把推开周文元,一刀就朝刘德喜当头劈去。若不是此人,金陵会岂会覆灭,钟不离岂会身死,马杰已经恨透了刘德喜,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住手!”蓦地一声大喝传来,马杰闻言心中一震,虽然恨不得砍杀了刘德喜,可也不敢违逆,只能硬生生将长刀收回。
围拢众人让开了一条道,退向了两边,只见一人排众而出,走到刘德喜身前,淡淡说道:“刘公公,许久不见了。”正是风华社会主孙越陵。
刘德喜眼睑收缩,盯着他道:“孙越陵,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孙越陵傲然一笑,道:“不劳公公提醒,鄙人心中自然清楚。”环顾众多官员,讶道,“毛中丞何在,为何不见了他?”
刘德喜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毛一鹭这厮胆小如鼠,一见形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孙越陵摇头失笑,道:“毛大人这是何苦来由,我们此番来是来与他商议的,又不是来拼个你死我活,何故如此!”
王启泰听他如此说,连忙趋前一步,谄笑道:“孙大人,好说好说,既然你是来商议的,那么一切都好说话,请坐请坐!”连忙亲自搬来一把椅子,挪到孙越陵身后。
虽然心中痛恨此人阴险毒辣,但此时孙越陵却不想与他再作计较,大咧咧在椅中坐下,对着刘德喜道:“还请公公交出周顺昌、缪昌期等五人,一切自然可以商量。”
刘德喜冷冷一笑,对着他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周顺昌等人早于数日前被押解进京,此刻已不在苏州城中。”
此话一落,众人一阵惊怒,纷纷出言喝骂,想不到刘德喜竟然如今阴损,竟然早就将五人秘密押解出城了。
孙越陵抬手阻止众人议论,死死盯住刘德喜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刘德喜冷笑反问道:“你说呢?”
孙越陵心中震动,到了这个时候刘德喜应该不敢骗他,只是没想到刘德喜居然如此谨慎,竟然早就将五人押解回京。五人到了京师,必定下入诏狱内,摧残之下必定难以活命。
想到这,孙越陵心中怒火腾起,他这一次做出这么大的举动,无非就是出于两个目的,其一就是不惜营造声势,逼迫刘德喜、毛一鹭释放五人;其二就是以武犯谏,阻止阉党对东林人的诛连逮捕。如今刘德喜竟然早就将五人秘密转走,那说明他们此番营救五人的计划已经落空。
孙越陵怒填胸臆,冷冷对着刘德喜说道:“他们五人被押解进京,势必难以存活。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