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命令的时候,何泰正板着脸皱着眉头同什里一个兵士训话。
“做事好歹经心些!条例都白读白背了!?武器应放哪里?你横放在路上,万一有人跌跤,一跤摔下去,可不正好对着枪尖?!万一有个死伤,到时候要怎么算?就是天大的笑话——没叫贼人打死,反叫自己人随手乱放的一把枪戳死了!”
那兵士叫他训得抬不起头,面皮红涨嘴唇嗫嚅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何泰说了半天,弯腰将那柄闯祸的长枪捡起塞到兵士手里,虽然仍旧板着一张脸,却好歹缓了声气同他道:“凡事都在脑子里想一想,出门在外,须得稳重些方好!成了,一会儿你们什长看着,练一百刺枪!”
兵士虽然面色懊丧,却仍旧果断地应了个是,拿着长枪回自己什上去了。何泰看他走远,转身继续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他手下一个叫刘虎头的老兵笑着同他道:“何什长现下同以往真不一样了。”他年岁比何泰大着不少,平日里两人相处倒有几分兄弟的意思,又听他说:“以前在家里,什长还是个孩子脾性,现下却很有几分沉稳样子,”他想了想,笑着说:“像咱们千总。”
听刘虎头这般说,何泰心情倒好了不少,扯着嘴角笑了笑,回头很有几分骄傲地道:“千总样样好,若要学好,不就是跟着千总学?”他笑一笑,倒是有些从前少年意气的模样,“再说,一团孩气总不是甚好事,人还是要长大的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朝前走,却看见秦勇急惊风一般大步过来,看见他立刻打了军立先拱手行了个礼,再肃容道:“何什长,千总有令,全军披挂待命!现下刘哨官已召集队伍去了,何什长也赶紧过去吧!”
何泰悚然一惊!不及多问,赶紧拔腿便跑!果然刘小七已经穿上罩甲,戴了盔帽,全身披挂完毕,拎了一把长枪正听一个什长报告。他先气喘吁吁地过去,匆匆行了个礼,问道:“哨官,出甚么事了?难不成蛮子打来了!?”
也不怪何泰如此想,实在是他们遇上的埋伏也太多了些!因此见突然整队集合披挂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又撞到蛮子的埋伏里头来了!刘小七脸色倒还平静,听何泰问了一句,倒有些发怔,接着就摇摇头道:“不是这般,我也不太清楚。现在不是说话时候,何什长赶紧回你什上去。听说千总叫队官们过去了,恐怕一会儿命令就要下来。”
果如刘小七所说,何泰和他什里的人等了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消息传来——周谦队官里的一什人去打水,却叫翔字营的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千总将全营集合起来,就是要去给那无辜被打的一什人争个道理,为他们出气!
连同丁队在内,显字营不少兵士都激动起来——他们遇到的军官里头,对兵士非打即骂的不少,愿意为底下几个小兵出头的上官这却还是第一个!更何况李永仲不过是暂代千户的职责,而出事的那什兵还不是他队里头的人!就是这样,他也愿意为小兵出头,就有兵士说,他们运道好,这是遇上难得的好官了!
何泰却同刘小七面面相觑。他们毕竟不同一般人,一眼就看出这里头的利弊,刘小七挠挠头发,扭头忧虑地同何泰低声道:“这……恐怕不是甚么好事罢?翔字营再不占道理,咱们这么一闹,就怕有理也变没理!”
“你说得很是啊!”何泰亦是低声回道:“仲官儿一向稳重,怎地就在此事上激动起来?此事传出去,可不是耍子!”还有半句他忍住没有出口,只在心里头默念,“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同样的话,何泰没有说出扣,郑国才却不管不顾地大声说了出来。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永仲,虽然说得委婉,里头却是半步不让的意思:“千总的好意,不仅周谦,卑职全队上下也感念不已。但千总,此事当真不能这般做!”
李永仲现下却半步都不肯让:“那就让咱们的人白白吃亏?!马上就要到白撒所,现在兵士士气有损,到时候怎么能拼命?战场之上,想要不死就得拼命!咱们一营人原本顶天就一千出头,现下还有多少?再说了,就算人头后来补齐了,但多是新兵,大家伙儿都是知兵的人,新兵能同老兵一般么!?”
他环视队官们一眼,缓和语气,又道:“再说了,咱们的人绝对不会进翔字营一步!这是铁律,也是底线!以后纵然闹起来,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话!哪怕咱们围了翔字营,我也能在军门面前理直气壮地说,两个营头原本就在一起的,咱们本来就是围着翔字营!不过就是距离近些罢了!”
这话很有几分市井混混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风采,说得几个队官都绷不住,险些笑了出来,原本沉滞的气氛为之一松,李永仲又趁热打铁一般说道:“几个队官为我着想,害怕因着此事断送了小弟前途,我心里知道!也怕显字营因此事,以后在上官眼里落个刺头的印象,再讨不着好!可是,如果因着这些,就忍气吞声,一言不发,日后还有兵士愿意为你效命么?”他问脸色渐渐凝重的军官们:“换成你们,若是你们日后有难,千户或我却装聋作哑,一言不发,难不成你们心里头还能不生半分芥蒂?还能踏实当差?!”
军官们都沉默了。就是先前对李永仲反对得最激烈的几个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李永仲的话太过诛心,的确,若是这事摊在他们队里,然后顶头上司却什么话都不说,装作不相干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