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于洪武八年重建县学,永乐七年建立府学。城区附近建翠屏书院、三台书院、涪溪书院、孝节书院;学院街有木刻印书坊。
宜宾原旧州白塔仍在,隆庆三年城东建东雁塔(白塔),在此前后城南七星山建文塔(黑塔)。真武山半山建望江楼。城中大什字建经,楼西于世宗嘉靖中建谯楼,江北锁江石附近有吊黄楼。
李永仲一行人自武安门入宜宾,从北街一路行来,百市兴盛,沿途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宜宾素有“西南半壁”的美称,自洪武六年废元叙州路为叙州府,时任四川总兵的曹国公在宜宾城设叙南卫千户所,修筑石头城,据嘉靖本《四川总志》载“包旧城于内”。两百多年下来,人丁兴旺,市景繁荣。
戴山河一统六合小帽,青衣裋褐打扮的酒楼伙计肩上搭一块抹布,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回逢迎客官,伶俐机灵;街上有各类商铺,伙计们在掌柜的冷眼里忙着声嘶竭力地招揽客人,不敢懈怠;农人挑一担清灵灵的蔬菜慢悠悠地沿街叫卖;下劳力的苦力忙活一上午,最爱到面馆里吃上一碗油重味大的叙府燃面;粗布木钗的女人在街角摆了茶水铺,和她寡言少语的丈夫来回忙碌,老荫茶三个大子一壶,若再愿意掏出一文,便能有一碟瓜子花生,闲坐一个下午,好不快活。
为防伤人,自入城之后李永仲同何泰都没有再骑马,而是坐了车。撩开车帘看了许久,李永仲回头对何泰叹道:“我也算走过许多地方,但所见之处,没有几个能及得宜宾热闹。”
何泰几岁起就同他父亲跟着盐队行盐,他到过宜宾许多次,这些早是看熟的。见李永仲这个模样,倒显出几分早就不见的天真孩气来。他一面觉得怀念,一面又未免觉得可怜——为得李齐看重,李永仲每次行盐,都主动往远了走——但面上只是笑道:“这回仲官儿倒是能好好耍耍,宜宾城里城外的庙观多得很,又有几座好江楼,好寺塔,待手上事了,不妨选方便处去看看。”
李永仲却放下车帘,脸上显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来,隔一会儿他才轻轻摇头,道:“我不是为着这些。”何泰奇怪,想要再问,却见李永仲闭着眼睛靠在车厢板上,显见得不愿多说了。
在四百多年之后,他也曾经去过宜宾游玩,一目十行地看过宜宾的介绍。现在回想起来,大约只记住明朝末年,张献忠,明军,清军在宜宾反复争杀,现在所眼见的繁荣到了满清康熙初年已经化为一团乌有!两百多年积累财富造就的城市变成荒凉破败的废墟。曾经人肩擦踵,几十年之后就只剩下所谓“八大姓”,他们行经的小北街变为一片茅屋,东街空无人居,成为长途大道,南街和西门一片草茅,处处白骨成堆,虎豹出入!
当初不过是些微的感怀,但现在李永仲却很可能亲眼目睹烽烟四起,惨剧迭出!他看似面容平静,心里却好像有一把火在烧。累世清名如何?一生安泰如何?半世操劳如何?几代同堂又如何?都会在一场场的战争中化为齑粉!现在的合家美满,不过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之前的水中影,镜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