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匠们还在发愣,刘小七已脱了帽子拿在手中,笑着朝众人团团一拜,道:“哥哥们好久不见!”
就像沸水入油锅,挑水匠们“轰”地一下挤在刘小七身旁,七嘴八道,这个问“小七如今可好”,那个说“你这算是掉进福窝里”,还有人想要拉关系结个善缘,道:“小七今日可得闲?哥哥请你喝酒!”
他慌忙从人堆里挣脱出来,又同众人说笑一阵,终于觑了个空子跑出来,挑水匠们聚在一起又说又叹了一会儿,就散开去忙自己手上的活路。刘小七找了两圈没找着自己想找的人,刚想找管事的问,正好相熟的杨照来提了水桶过来。
他把前摆掖在腰带里,一声不吭地过去从杨照来手里把桶接过来,杨照来没瞧见他,开始还吓了一跳。结果看见他,脸上也带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干脆提着桶避到边上,放下水桶拿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把汗,同刘小七讲话。
“照来哥,你知道关老二哪儿去了么?我上回来还见着他。”刘小七眼巴巴地问他,“明明没听说他到其他井场上去了啊!”
杨照来听刘小七问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浓痰啐到地上,粗声嘎气地大声道:“小七,你莫在我跟前提那个白眼狼,你也莫在这里说他,提起他的名字,大家都嫌腌臜!”这样骂了一句,尤不解气,干脆跟刘小七摊开说明白:“小七,你是不知道,上回你是来看过他吧?”
刘小七呆呆木木地点点头,兀自不肯相信,听杨照来问他,迟疑地说:“有的,只是跟队正回城办事,抽空过来,正好在井场外头碰到他。”
一拍大腿,杨照来大声地哎呀一声:“你是当真不知道啊!你看了这小子回去,他过几天就癫狂,脑子里不知抽了哪根筋,居然偷了满满一大海碗的肉!”他越说越气,一拳捶在墙上,“偷了肉不算,吃不了还糟蹋!等我们发现的时候,连碗带肉,都藏在牛棚的草堆里,里头全是草灰!”
刘小七默默无语,他低头盯着鞋尖看,胸口似放了一个秤砣,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实在没办法跟这个往日对他颇多照顾的杨照来说,牛棚的草堆是以前他和关老二专门用来藏食物的地方。关老二肯定是想着把肉藏到那里,再慢慢吃完。
“那天正好轮到我煮饭,肉丢了,管事的说要扣我一天工钱!后头发现是关老二偷的,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他!”杨照来说得口沫横飞,“当天我想不过,和你水洋哥哥要将他打一顿,谁知关老二当晚就跑出去,再也没回来了。”他看一眼刘小七,口气软下三分,叹了口气,蒲扇般的大手沉重地落在他肩上,他说:“小七啊,别惦记那个白眼狼了,你啊,现在有了好日子,自己好好奔前程吧!”
“我知道。谢谢照来哥。”小七脸色沉重地点点头,他终究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那……关老二,照来哥,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杨照来眉毛一竖,就要朝刘小七开骂,但他看见小七一脸的难过又顿时骂不出来,一口气憋得红了脸,最后他唉地叹了一声,告诉他:“关老二啊,有人说,他上伯官儿的井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