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一路护持,倒也没有遇到太大的波折,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至少一些山贼匪类什么的,就不太敢打他们的注意。
就算只是一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但惹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还是能淹死一只老鼠的。
不过,若是遇到某支军队的话,就不好说了。
地面开始震动,尘土飞扬中,黑压压的一支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徐子陵皱眉,他飞身跃上不远处的一个小高坡,极目远眺,王字军旗烈烈飞舞,有人骑马,有人飞奔,大部分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伤。
他足尖一点,身姿轻盈的落在晏修白的身边,道:“是王世充的军队,大概是吃了败仗逃出来的残军,不知道王世充在不在里面。”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王世充可不是什么好鸟,他还是挺乐意看到他吃瘪的,不过这对寇仲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王世充战败,说明李世民赢了,对于将李世民列为最大对手的寇仲而言,这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王世充一旦战败,洛阳等于就是李世民的了,时间或早或晚而已,李阀实力再次扩大,徐子陵不免为寇仲感到担心,他知道,寇仲和李阀,迟早是要对上的。
这支队伍的突然出现,给流民们带来巨大的恐慌,现在这个世道,军队比天灾更加的可怕。
因为他们带来的往往都是杀戮!
两方的距离近了,对方也看到了这些流民的存在,战败后的军队有的是什么,是低迷的士气,是身上的伤痛,是对敌人的畏惧,他们就像是走到绝路的野兽,在猎人的追击下奋力挣扎。
战火和鲜血,以及面临死亡的恐惧,折磨着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更加的没有理智,他们在猎人面前有着多大的恐惧,在看到比他们弱小了一百倍的绵羊时,就会有多残忍。
那一双双原本疲惫恐惧的眸子,慢慢的变得兴奋,染上血丝,已经有人挥刀砍过来了,他们需要用鲜血重新点燃心中的勇气。
“跑!”徐子陵大吼,他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射了出去,朝着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就是一拳,嘭——那人口吐鲜血,飞离了马背,落到地上后,被后面赶过来的马瞬间踩成了肉泥。
双臂真气流转,徐子陵勒着马脖子,大喝一声,咔哒,马脖子被扭断了,他抓着马头,气沉丹田,那匹成年骏马就这么被他甩了出去,砰砰砰,接连撞倒十几个人,才止住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场面彻底乱了起来,就连晏修白都控制不住,他将孩子背在背上,用带子牢牢绑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人,救更多的人。
琴声铮铮,徐子陵心下一动,扭头就看到那个左手抱琴,右手执剑,剑光闪烁间,一具具尸体在他身后倒下的人,原来他就是那天晚上和宇文化及动手的人,他很是意外。
可现在却不是让他想这件事的时候。
徐子陵身形一闪,劈手夺过敌人手中的□□,枪尖寒芒闪烁,眨眼的功夫连杀好几人。、
两人的武功修为都很高,在这个世界可以排在一流高手之列,比之这些普通军士高明了何止百倍,可武功再高,可以阻拦一个人两个人,一百个人,可敌人有一千多。
渐渐地,那些逃窜的流民中,不可避免的开始有了伤亡。
徐子陵和晏修白,他们可以自保,就是再多一倍的敌人,只要想走,他们照样可以从千军万马中逃脱,可他们却不能在千军万马中同时护住两百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别说他们,就连天下第一高手宁道奇来了,也万万做不到。
徐子陵已经杀红了眼,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杀过这么多人,黏稠的鲜血几乎将他衣摆浸湿,可他却不能停下来,因为多杀一个人就能多救一个人,这个因果关系或许挺矛盾的,也挺好笑,可他却笑不出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形成一道完美的防线,将敌人的主力牢牢的阻挡在了防线之外,他们坚持的越久,能救下的人就越多。
纵然武功再高,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伤,特别是晏修白,他还背着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太多的人,太多的武器,试图拼命的往他的背上砍,尤其是在看到他就算硬拼着扛上一刀,也要护住背上的孩子之后。
老实说,晏修白有些吃不消了,无论在哪一个世界,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高手,哪怕是燕长生,因为两人的关系,因为他爱他,晏修白知道,大部分时候,燕长生总是让着他的,所以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斗争。
身子有些发冷,他清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甚至有种错觉,一种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的错觉。
要保命不是不可以,就算受伤他也随时能够逃走,反正他也尽力了,他还没有找到燕长生,他还没有完成任务,他还要回家,回大唐,再看一看长歌门,他有很多的理由离开这里,可他却依旧站在了这里,没有挪动一步。
离开,还是以命相搏,到了最后关头,他或许会有所选择,但是,至少现在他不想离开。
“哇——”孩子的哭喊声,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凄惨。
有人停下了逃命的步伐,转头看了一眼,染血的背影并不宽厚,高大,却像是一座山,牢牢地挡住敌人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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