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县外浓烟冲天,无数叛军在城外的街巷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他们憋屈了多日的怒火汹涌而出,将吴桥城外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抢劫一空,吴桥城外迅速化为地狱,而军队一旦抢发了性,也就根本不在孔有德等人控制之内了。
但这样的情形正对生性凶残的李九成胃口,此时的他拧着大刀站在吴桥城外,周围传来的惨叫哭喊声如仙乐一般动听。
吴桥县城没有任何防备,城头上只有少量战战兢兢的乡勇,没有撞杆檑木夜叉拍这样基本的守城工具,前几日乱兵杀了王家的家仆后,呆在城外没动,知县也未预料到他们会造反,只往布政司和山东巡抚衙门发了文书,还等着孔有德来求他饶命,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一场大乱。
李九成身后是一千多名士兵,他们赶制了大量的登城梯。叛军个个眼睛发红,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倭刀,他们装备了近两千把倭刀,此时用作云梯刀来攻打这类不坚固的城池倒很合用。
吴桥县地处运河沿岸,城外的富庶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李应元光是在一个缙绅的地窖中,便发现了三万两现银,城中的财富自然是只多不少。
李九成手一挥:“攻城!退后者死!打下来分钱分娘们了!”
密密麻麻的叛军呐喊一声,随即蜂拥而上,一排排登城梯搭上城头,前段的木钩牢牢挂住墙头,一些凶悍的士兵把倭刀咬在口中,攀着梯子蚁附而上。
城头丢下稀落的石块,只砸倒几人便被数名凶悍的叛军登上城头,城墙上的乡勇一哄而散,城门很快打开,上千的叛军从城门涌入,大呼小叫着挥刀砍杀看到的人,背着口袋的士兵沿街一一破开店铺,翻箱倒柜的寻找财物,城中陷入一片大乱,到处哭声震天。
十一月二十四日,济南巡抚官署中,山东巡抚余大成拿着一封急信,是山东巡按王道纯派人送来的,孔有德作乱之时,王道纯正巧在平原县公干,第二日就得到了吴桥兵变的消息。
平原县离吴桥只数十里路程,离陵县二十余里,得到的信息十分详实,他的信中讲诉了孔有德部攻克吴桥之事,同时估计他会继续攻击附近的陵县、临邑和平原,德州也处境危险,需要早作防备。
余大成看到信末尾的“发兵力剿”几个字,手微微发起抖来,他虽然贵为巡抚,但是没有直接参与过战事,胆子甚小。
自家事自己知,他知道山东的军力虚弱到了何种地步,由于多年未经战事,全省的营兵只有数千,还有部分是漕运兵,根本不足以作战。如果一旦作战失败,自己的官位便难保,最好是这些叛军抢掠一番就退走,德州在山东边上,兴许这些叛军直接就去北直隶了,自己便可以不及调兵为由推卸责任,转而弹劾孙元化便可。
所以他思索一番,兵暂时不能调,他叫来师爷捉笔写,斟酌后开口道:“先给登莱巡抚孙大人去信,讲明叛军在吴桥作乱,再给兵部上题本。”
师爷知道王道纯的来信,转头问道:“抚台,巡按大人所言甚急,是否要先回复一下。”
“不回,对外面就说我病重,暂时不能视事……”余大成考虑一会,觉得还是该有所准备,对师爷道,“让标营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孔有德吴桥兵变,整个大明北方的局势都被牵动,驻守山海关的川兵也被命令随时准备调防京师。朝廷收到消息后,崇祯气急败坏,关外大凌河之围未解,山陕流寇猖獗,现在居然又在京畿附近多出一股乱军,而且还是年费九十万白银的登莱镇。
皇帝大发雷霆,兵部尚书梁廷栋只得赶紧想办法,但大军都被牵制在各处,兵部一时不及调动兵力,只能命令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合兵夹击,尽速消除乱局。
孔有德和李九成久经战阵,对与军队指挥颇有一套,知道自己没有稳固地盘,必须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脱离陌生的地区,速度是最要紧的一环,现在的吴桥一打,造反事实已成,必须捞够就跑。
与他们来时的拖拖拉拉不同,叛军回去时行动疾如烽火。他们尝到了攻击城池的甜头,不再在沿途浪费时间,而是直扑下一个城池。十一月二十一日破吴县,抢掠两天后放了一把火,随即往东退走,二十四日抵达陵县,陵县同样战备松弛,一天就被攻破,叛军大肆抢掠,又打开囚牢,里面的囚犯全部成为了叛军的新鲜血液。
他们离开陵县之时,行军队列已经是原来两倍,其中多出了许多抢来的牛马车,用于运载抢掠所得,他们的收获越来越多,原来他们十分稀罕的棉布早已经看不上眼,不断被丢在路途上,转而装满丝帛和银两。
大军在陵县只抢掠一日,便继续出发,二十七日破临邑,二十九日破商河,十二月初一分兵破德平,初五再次合兵后破青城,这些经过辽东战事洗礼的叛军一路所向披靡,抢掠所得极为丰厚。
沿途小县城久不经战事,根本谈不上战备,城中也没有强有力的驻军,加之叛军来得迅速,基本都是一鼓而登城。济南府北部一片残破,其余各处县城风声鹤唳,特别是处于叛军东归线路上的州县,他们都估计叛军会在返回登州的途中,顺路就把自己打了,求救的文书雪片般发往山东巡抚官署。
余大成期待叛军劫掠完便离境的愿望落空,眼看叛军攻陷的城池越来越多,如果他再不有所作为,丢官也是迟早的事,当下顾不得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