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慢慢堆积,饥饿的人群突然撕开了可以泄愤的口子,上空中渐渐攒动着怨气。
“都是因为他!死了那么多人!所有的疾病……邪教徒……都是因为他!”
这些人挥舞着拳头,龇牙咧嘴地喷溅着恶毒的语言。
“不是的!”
明茉捏紧拳头小声呢喃了一句。
劼崖突然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快速地往明茉那边挪动着位置。
腿烂掉一半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站了起来,他涨红了一张脸,长长的青筋凸显在脑门上:“哈哈哈哈……烧死他!活生生地烧死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明茉突然转身抓住了那人的袖子。
“他害死了所有人!所有人!”
“不是的!他在骗人!”
明茉绝望地尖叫着,人群突然就安静了,劼崖刚好一把将她扯回到了怀中。
“我认识她!我在目兹的神庙前见过……她和那个叛徒是一伙的!”
一个人快速地站了起来,隔着很远的距离笔直地伸手指着明茉的脸。
这个人,正是青牙军越跋将军的亲卫队队长,轻逻。
他整张脸扭曲成一个怪异的笑容,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身侧的人开始缓缓站了起来。
明茉被劼崖固定在怀里,无数双手伸过来。
她低下头,自己的裙角被一根根沾满泥浆的手指紧紧地拽住,脸上突然被摸了一把,黏稠的脓液顺着睫毛滴进了嘴里,那个烂腿的男人看着她发出了恶毒的笑声。
“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
“啊!啊……”
她瞬间就崩溃了,一边哭喊一边歇斯底里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四周全是怨毒的表情,一步步地向着这边逼近,无数个扭曲的人头相互交错,人群眼看着就要贴到了近前。
“闪开!”
劼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他把明茉推向了身后抽出了自己的刀。
一阵银光闪过,鲜红的血浆从人群的头顶pēn_shè而下。
烂腿的男人转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从肩膀的位置被切开,那只手咕隆一下落在了一个女人的怀里。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尖叫,四周突然陷入了死寂。
只有劼崖的身后传出了一个木头小人的声音:“明茉呀明茉,你要我帮你吗?”
劼崖转回一张带血的脸愤怒地低吼:“你给我闭嘴!”
然后他突然离开了原地,骨刀被横过来挡在身前。
下一秒,这把刀清脆地削断了轻逻右手的食指,顺着那只举得笔直的手,一路破开手臂表面的皮肉斩上了他的脖子。
轻逻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劼崖瞬间抵到了自己跟前。
他一只手狠狠地板回轻逻的后脑勺,那把骨刀就架在喉咙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听着!”劼崖往前逼近了距离直视着轻逻的眼睛,极具威胁地压低着嗓音,“留你一命是想让你回去告诉那个废物,凡事不再有三,我可以不管你们的事,但要是再敢耽误我,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回神间,轻逻已经不在劼崖的控制中了,他直到此时才感知到右手传来的疼痛。
那只手臂朝外的一面被整个削掉了皮肉,他赶紧束紧了末端,破开的地方居然能看清肌肉的动作。
远处,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
劼崖已经暗自把刀收好,转身一把抓起明茉,人流自动分开一条小路,两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才离开了没几步,远处营帐中突然抬出了一只大桶,一个人用长勺敲了敲桶边,发出“铛……”地一声,所有人停下来期望地看着他。
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清香,这群人快速地转换成一张贪婪的面孔,相互推搡着集体调转了身,往营帐前挪动。
明茉咯咯地笑了几声,劼崖转头看着她,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看,像不像是喂鱼?”
手掌长勺的人不得以在空中挥舞出驱赶的动作,看来是还有话要说。
“肖大人已命人研制出了防治瘟疫的药汤,混在了今日的吃食里边,量有限,但保证每人都有,一人领一勺……诶!别挤,都有!别挤啊!”
话没说完,人群已蜂拥而上。
人是最容易被眼前利好所安抚的,尤其是食物,穷苦的人过度专注饥饿感,所以变得冷漠与愚昧,再加上信仰的钝化,所以容易听信,当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而每当有新的利好出现,他们又会转入另一种痴迷的冷漠。
桶很快被掀翻,离得近的人被泼了个正着,皮肉像烫熟的肥脂一样松垮下来,整个营地都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旁边不远处有两个小孩在泥泞的小水洼里欢乐地拍着水,泥点子溅得一身都是,能有多脏就有多脏。
这样的孩子再也不用担心被母亲呵斥弄脏了衣服,他们甚至不能觉察今晚无处可去的那种悲伤。
“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明茉的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走吧……”
劼崖却率先转了身。
“诶!我说,”明茉在后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人,什么都不关注……和那群人还真是没什么差别呢!”
“那我真该让你死在里边……”
明茉半天没接话,等真正出了安置点的范围,她又咯咯地笑了几声:“我呀,我是不会让自己死的……倒是你,你到哪去了?想不到还会再遇见你!”
“那个伯玎,看来还真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