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黄昏还有一个小时才降临,王宫已经灯火通明,壁沿上的火炬通通点,在微风慢条斯理的吹拂中左右这阵风刮过地牢出口,沿石阶顺滑而下,火炉里的火焰盘旋跳跃,木柴噼啪作响。
霍恩转身离开墙壁,影子却走在人前,如一把又细又长的剑,落于老旧腐木桌椅,消失在注满臭水的深池中。他在桌前站了很久,等待,等待。他终于下楼了,靴子踏着石阶梯,人未到,声先至。
“好像来了。”林德轻声说。
霍恩摆摆手。下一秒,软鞭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抽打在一双抓住铁梁的烂手上。尖啸声还在水牢回荡,便又有溺水者的扑腾加入合唱,水花四处飞溅,那双手的主人又从水里浮上来,抓住赖以吊住身体的铁梁,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吐出刚刚吸入肺里的臭水。
“艾伦大人,”卡米尔的声音从旋转石阶上传来,半个影子已经落在墙壁,并随着脚步声逐渐变大,“抓了我的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在这鬼地方搞刑讯,就算肯尼领主还没醒,你现在是联盟军首领,这么做,是不是也太妥啊?”
霍恩看着那个渐渐清晰的影子,又摆了一下手。鞭子再次落向水中的人,这次那人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到卡米尔走下石阶,快步走向那名半边脸是伤疤的执行人,夺下软鞭子时,霍恩方才开口:“冰原领主,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卡米尔转手将鞭子交给自己身后的卫兵,“艾伦大人,我的人到底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你要把他带到这里搞秘密刑讯?”
“秘密刑讯?不,我没有搞秘密刑讯。”霍恩走近两步,一手扶着桌子,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冰原领主,“另外,这地方你应该很熟悉才对,不是吗?”
即使卡米尔已经极力在掩饰内心的恐惧,但眼角还是颤动了两下。“瓦德,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惹怒了艾伦大人?”他仰头看着霍恩,“最好老实召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叛徒,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叛徒卡米尔!”一旁的注水池中,名叫瓦德的年轻人含糊不清的叫道。话音刚落,那名满口褐色烂牙,还有一对细小深色眼睛的执行人便一脚踹在他头上。钢靴正中左脸和耳朵,将他狠狠踹入臭水中。这次,瓦德花了比刚刚更多的时间,才重新摸到铁梁,浮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鄙夷得看着卡米尔,眼中满是愤怒。
“艾伦大人,他到底——”
“这小子跑去向艾登举报,说你意谋不轨,企图反叛,欲借联盟军西进时控制卡尔塔,吞并南征所有战果。”霍恩轻轻搭上卡米尔的肩膀,打断道,“他还说,卡尔塔之战后,肯尼他们遭遇的刺客全都是你派的。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把我也牵扯进来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你和我,没有遭遇刺客的袭击。”他扭头看着水中的少年,“还好肯尼没醒,你猜,如果他醒了,现在在水里的人,是不是就变成你了,嗯?”
卡米尔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当然清楚那水有多臭、多冷,这间地牢有多黑、多可怖,十八年来彷如一个梦魇,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压得他喘不过气。“不,不可能,瓦德他......”他推开肩膀上的手,转身走向臭水池,“臭小子,说!为什么要污蔑我?!到底是谁指示你的?!”
瓦德微张着嘴,仰头看着自己的领主。
“说啊!!”卡米尔怒道。
瓦德仰头狂笑不止,松开一只吊住铁梁的手拍打水面,臭水立时溅湿了卡米尔的袍子,但后者并没有退缩。“我是劳伦斯大人安插在你身边的亲信,早在南征议会时,你不就已经与赖安有密切往来,不断给他递送情报,还——”
“闭嘴!!”卡米尔咆哮着冲上去,一脚将瓦德踹入水中,自己也险些滑倒。如果不是那名胖狱卒拉着,或许他会杀掉这满口胡言的家伙也说不定。
“稍安勿躁,别那么激动,肯尼不是还没醒吗?”霍恩背靠腐木桌,环抱双手笑道。
“他污蔑我!”卡米尔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得叫道,“艾伦,这畜生污蔑我!我可以对纳穆神发誓,我发誓,我从没与赖安有过任何交集,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十八年前,我恨他!他害我背弃誓言,背叛了我的领主,我恨他!我恨他!!”
“我知道,”霍恩耸耸肩,“为了你的哥哥嘛,我知道,可如果是肯尼听到这番话,你觉得,他会相信劳伦斯,还是相信你呢?”
“劳伦斯?”卡米尔目瞪口呆的楞在那儿,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水牢的阴冷。
“背誓者卡米尔,这名字听上去是不是挺熟悉的?”霍恩松开环抱的双手,跳坐到桌沿上,“其实,早在南征前,联盟军就一直有这个传言,直到艾登告诉我这一切。实话说,我都有点怀疑你了呢,哈!”
“你......你不是相信我吗?”卡米尔提高音量,所讲的话传遍整个水牢,在爬满青苔和纤细的石柱间回荡,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得到。“艾伦,我真的没有通敌,更没有派人刺杀领主!他污蔑我,有人想要我死,不是让刺客行刺,而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我都知道,”霍恩面带微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害怕的人应该是我啊。凯恩和迈克已经领兵出征,带走了所有军队,达克公爵卧病在床,如今卡尔塔只有你冰原一家的军队留守,倘若你真的要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