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关……心。”男子终于可以正常说出整句话了。
老女人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小威廉道:“杰克,见到你真高兴,真的。”
起身后,他试着松开了男孩的手,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微笑:“感觉不错。”
杰克总能让小威廉大吃一惊:他能这么快适应,并开始控制身体,这说明他和新的身体融合度非常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全身裸露,当然没人会在乎。他发现这具身体很匀称、皮肤晒得很有光泽。他赞叹:“这是具不错的身体!”
“当然!你要知道为你找到这个身体,我花费了多少心思?”小威廉略带着得意的神情说。
他转动了一下手腕,又抬了抬胳膊,然后道:“没有了那些愚蠢的纹身,这点就足以让我高兴了!”
小威廉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上个身体是不尽如人意,但你也知道,我们当时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想起了自己上个身体的主人。拉曼·阿夫列莫夫生于一**七年,算到今日应该有一百二十八岁了。他的父亲出生于没落贵族家庭,母亲是具有希腊血统的波斯尼亚人。父亲上的是圣彼得堡大学,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开除。他由母亲教养成人,上小学时正碰上俄国革命席卷白俄罗斯。父亲从圣彼得堡回到家乡,组织革命队伍,号召农民起来斗争。极度狂热让父亲对家庭充满了漠视和疏离,对失职父亲的情绪让青春期的拉曼,变得狂暴,他崇尚暴力,与当地的几个地痞混在一起,从私自械斗、小打小闹的惹是生非,到尝试纹身、参加暴力犯罪……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说实话,他长得一点不像典型的地头蛇,平日里的穿着打扮让人觉得他是上流社会的一员。曾经有人这么耻笑过他,但都被他暴揍一顿。
十八岁的时候,他跟几个伙伴离开了家乡,前往父亲曾经生活的大城市,他的才能很快被黑帮头子看重,成为了骨干。他本不是天生的黑帮头目,但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让他比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黑帮份子,拥有了更加灵活的头脑,他渐渐对大买卖着了迷。犯罪就像是战争,要讲求策略:如何威胁,如何作局,如何勒索,如何避开警察……这些让他慢慢成了幕后主使者。两年间,他把业务拓展,成为了诈骗犯罪领域的专家。后来他从圣彼得堡搬到了莫斯科的郊区。一九一七年,他的客户大致分为三类:从惶惶不可终日的皇室成员,到年迈力衰的保皇党军官团成员,再到各国在俄国的秘密组织成员。他锁定的这些人,都急着转卖名下固定财产,前两者要大难临头,他们需要摆脱困局或者逃离潜在的威胁;而后者更需要大笔现钱,支持自己亲善的势力。
拉曼对这个业务兴致很高。他收购他们手中的房产、公司、古董……再给对方折价的现金,其中不但有利可图,而且碰到合适的对象,他会把对方连骨带肉吞进肚子。很多人即便吃亏了,也不敢说话,因为如果引起骚动,只会让他们损失更大,最后只能是打落了牙齿咽进肚。拉曼真是绝妙的天才,罗曼诺夫王朝的灭亡竟然让他发了笔意外横财。
他打着远东贸易公司的名号行骗。他就是如此有天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一切进展顺利,没人知道他的买卖、他的伎俩。
直到一位客户上门。经过中间人介绍,双方很快谈妥了生意,拉曼花钱低价收购了这位客户在莫斯科的某个企业,光地皮一倒手就能赚上几十倍,再别说厂房和设备。这简直是近乎完美的交易。交接的手续完成后,这位客户提出宴请拉曼。不同平常,不知怎么的,拉曼有些想见见这位肥羊客户。
那晚,他见到了这位上了些年纪的英国绅士。举手投足间,对方的言谈举止、风度都让拉曼着迷,他似乎体会到了那种所谓天生的贵族气质。两人品着美酒,谈天说地,犹如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拉曼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似乎自己体内的贵族之血也复生了,他喜欢这个感觉,对方赏识他的才能,赞同他的手段,说他是被埋没的人才,这顿时让他觉得自己是天生高人一等上层人。就在酒酣兴至之时,对方的目光落在了拉曼的脸上,很认真地说出,要在美国准备开展新的业务,并提出诱人的机会,让拉曼为他工作。
尽管没有立刻答应,但拉曼在迷迷蒙蒙间,点了点头。他的眼皮变得很沉,想要睡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肯定会做个好梦。他似乎感觉到英国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细长、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
拉曼有些醉了,似乎听到对方喃喃低语,他找了自己很久,他需要自己……
那晚之后,拉曼?阿夫列莫夫销声匿迹了,没人再见过他。
后来,有人说他被警察逮捕了,因为涉嫌金融诈骗,他被扔进了监狱;有人说他死了,因为他惹了某位大人物,被秘密处死了;也有人说,他带着大笔的财富,逃去了新大陆。
他确实坐了牢,九年的时间,另一种意义的囚禁;他确实死了,从那夜起,生与死对于他,其实没有区别;他也确实去了美国,九年之后,从停泊在纽约港口的远洋轮上,走下了船。他先吃了顿饭,便去了纹身店。从那里出来时,在他的胳膊上多了代表九年监狱生活的“圣塔”,接下来他直接去了俄罗斯黑帮统治下的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