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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司马光大人会说些什么,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得出来。
王广渊冷哼一声,道,“常平仓法起源于西汉鼎盛时期,于农于商都有利;青苗法是唐朝衰落之后的无奈之举,确实是急征暴敛。司马君实必会说,此举盗取民脂民膏,制造不安,是个邪法。他一向认定天地所生财货百物已有定数,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皆由天定。他还会说‘不加赋而国用足,不过是在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官家别忘了一句话‘人定胜天’!司马光看不起兴利之臣,说这些人是头会箕敛,强取豪夺,试图在榨干民财。昔桑弘羊是为汉武帝笼络了天下之利,然汉武开创之盛世,后世又有几位帝王做得到?”
此话一出,在赵顼心中震动极大。
“兴利之臣,如齐之管仲,汉之桑弘羊,唐之刘晏,其才智,他司马君实又能比得几分?”王广渊的眼睛直视着皇帝,认真言道:“官家难道不想让我大宋更进一步?”
皇帝顿时心跳加快了几分。他当然想,做梦都想!太平盛世,想要中兴国家,提振国运,更加精进一步,是每个守业之君的梦想。但实在是太难了!便是保持现状,已是不易。但是,汉武帝做到了。既然已有一个标杆立在这里,后世的皇帝们,难道不想效仿,不想超越他吗?
赵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心神,眼神深邃:“有广渊相助,你我君臣定能更进一步!”
王广渊知道小皇帝对自己的话颇为触动。
朝中时局复杂,自己身在齐州多有不便,总不能常常来回往返,只能靠书信互通消息。有件事他思考了许久,于是道:“其实以前就有人在地方尝试过用有息贷款的法子救济百姓,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官家也见过此人!”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王广渊,今日似乎有太多超出自己预期的东西。
王广渊言道:“此人便是三月时,曾公向官家推举过的王安石。”
“王安石……”赵顼喃喃道,“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
“正是王介甫!”
“以前,仁宗爷多次想委以重任,安石均固辞不就。父皇登基,也是久慕其名,想要召他入京,但他推脱了两次,第一次说是为母亲守孝,第二次说是生病。今年韩太傅与曾相公都向朕推举他,朕立刻宣他进京。但是入阙时,他却仍坚决恳请外放,朕这才许了他个知江宁府。朕知道此人有大才,而且德行当世无双,连司马大人都说不出任何挑剔的话。”
王广渊点点头道:“庆历七年,仁宗爷本想让王安石入馆阁就职,他却主动请调鄞县,去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那时就有人说他这般刻意是想沽名钓誉,谁知王安石在鄞县扎扎实实做了四年,任内兴修水利、扩办学校,政绩卓然。正是此时,他从常平仓中支调粮食,借贷给老百姓,秋后计算利息。不但替百姓解了难处,还为县里增加了岁入。”
皇帝惊喜道:“没想到他竟用‘常平仓’做过这样的事!”
“虽然不是直接贷钱,但实际上已与‘青苗钱’是异曲同工之妙了。”
王广渊又回想起官家刚登基不久的事情。
当时,皇帝在天下广求良才。韩维和王广渊都知道王安石此人可用,遂由韩维出面推荐王安石。在朝堂之上,韩维刚站出班列,曾公亮却抢先一步,大喊有本要奏。谁知奏报之事竟然也是推举王安石,韩维只得提出附议。
曾公亮是倾向昌王上位的背后推手之一,此番仿佛刻意抢着拉拢王安石,举动着实奇怪。韩维和王广渊私下里商量一番之后,决定不可仓促行事,看看王安石的态度。没想到王安石竟然再次拒绝入京为官,这着实让一众大臣吃惊不已。连王广渊也觉得看不清,此人到底是真的淡泊名利至此,还是另有所图?
最近,王广渊在齐州,又收到了韩维暗中传来的消息。
信中道:“王安石与曾公亮私下往来过密”。具体是说王安石私信中向曾公亮推荐了一位叫做吕惠卿的年轻人。稍后,曾公亮立刻举荐此人馆职。这一往一来,难免让人起了猜疑,这到底王安石在返还年初曾公亮举荐自己的人情,还是说两方真的达成同盟。如果是这样,韩维也向圣上推举了王安石,为何不见王安石向韩维推荐人才?而且还有密探报来一件事。那就是王安石上次入阙进京时,私下还与曹国舅在相国寺见过面。他若真是无心时局之人,怎么会短短时间里,与太皇太后以及昌王的人都密切接触,真的只是私交,而非别有用心?不过,他唯独没有与太后的人接触,听吴奎大人说,王安石与韩琦私下有些过节,而韩琦一直在京为相,把持朝政,这才是他不肯进京的真正原因。总之,流言蜚语满天飞。
王广渊知道时间紧迫,不可再置之不理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安石被昌王的人笼络走。他心中烦闷,暗道这话可不能直接与官家说,倘若让他知道王安石与昌王的人走得很近,定然会暴跳如雷,此事不可节外生枝!
想罢,王广渊仔细挑选着措辞劝道:“依微臣看,官家可向他讨教用常平仓贷钱之事,顺便让他知道陛下有意施行新政。等到时机成熟时,再请他入阙,委以重任。”
皇帝点了点头。
王广渊心道:官家自己也说了,王介甫的为人连司马大人也挑不出毛病,若能把此人拉进支持“青苗钱”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