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英别过陆真,便往北面的工事大营而去。
听陆真讲奇遇入了迷,忘了时间,此刻抬头已经繁星满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战英见时间已经不早,盘算着不走街道了,直接穿巷子往北去,这样便能早点回到大营。
穿过了几条寂静无人的巷子,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在几间民居的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几张木质长凳,一口水井,还有一棵树干粗壮,树冠巨大,树龄看似有上百年的大树。这应该是这片居民打水,晾晒,乘凉的地方吧。
战英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眼熟。
在她儿时,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乳娘要回家帮忙把谷物磨成粉。战英离不开乳娘,哭喊呼号不愿吃饭。相爷夫人拗不过她,派几个家丁护送她在乳娘家住几日。
这几日通常是战英最开心的日子。乳娘和那些大人们在磨坊里忙活着,战英则和乳娘的孩子们以及邻居的孩子们就在这样的院子里围着水井和大树打闹嬉戏,累了就躺在长凳上睡着,乳娘闲时就打着扇子坐她身边轻轻为她驱赶着蚊子。
战英寻了张凳子坐下,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这样的夜宁静又美好。她突然明白了父亲守护的是什么了,是千万的家庭能在这样的夜里安睡,是千万的孩童能在这样的树下玩耍,是千万的。。。
还没等她想完,头顶上的树叶一阵抖动后,“澎”地一声掉下个黑色不明物体。她被唬了一跳,片刻上前一看,竟是个黑色劲装,银面具覆着面的男子。
她抬头看着头上的树冠,纳闷怎生之前没发现上面有人呢?
不及细想,战英听那男子闷哼一声,似乎醒过来了,她连忙把他扶靠在树干上。那男子紧闭双眼不再有反应。战英见他戴着面具不便观察脸色,且也不利于呼吸顺畅,便伸手欲摘下面具,刚触及面具,那男子突然伸手格开战英的手,须臾又无力地垂下去,再度昏了过去。
战英直接伸手揭开了他的面具。
今天是初一,夜凉如水,天上布满繁星并没有月光。揭开他面具的一刹那战英有点发愣,她不是好颜色之人,可是眼前的男子,脸庞在星空下都微微泛着光,让她有点点眩晕。
战英心想,以前听说有男子美貌,用面如冠玉形容,但是从没有感觉过面如冠玉用在一个人身上会如此贴切。他的五官如同最厉害的工匠雕刻出来的,完美又和谐。战英的四哥未战死之前是靖都出了名的美男子,饶是如此,在眼前这人跟前,相信四哥的容貌也只能用皮囊形容罢了。
惊艳过后,战英收起目光,擦亮火折子,仔细检查起他身上来。没有明显的外伤,解开胸前的衣物,也没有看见淤青之类的,应该不是内伤。这便麻烦了,没有内伤外伤,很有可能是中毒。
细细检查后发现这男子的右手掌有一片微微发青的位置,一个针眼几不可见。战英不知该如何解毒,但是看这发青的位置没有多大,毒素想必还没扩散。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匕首,轻轻割开男子的巴掌,开始挤里面的污血。那污血粘稠,流得极慢,战英恐挤不干净毒素会扩散,想起人说被蛇咬了要及时用口把血吸出方可。
战英犯起了难,这深夜里一身黑色劲装从树上掉下,直觉上不是什么好人。万一是作奸犯科之辈如何是好?这么想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俯下身子对着刀口一吸,甫一吐掉口里的血还没来得及吸第二口~~~~
她就~~~晕!倒!了!
就在战英晕倒后片刻,那劲装男子却醒了过来。他的意识刚一恢复,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好几度,只因这男子周身冰冷肃杀的气息太浓。他看见了地上的面具,又望向倒在地上的战英。“找死”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右手摸向怀中的钢针,猛然发现右手上的刀口,再看战英嘴角的血迹,他的手停止了去摸钢针的举动。
“自作聪明”他已经明白战英倒在地上的原因了,但是却单膝蹲下抓住战英的右手搭了搭她的脉。左手没停,从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颗黑色的丹丸,捏开战英的下颌,把丹丸送入口中再快速合上。见战英喉头一动,他拿了面具站起来,转身而去。
战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她以手抚头,想起昏倒之前的事,赶忙坐起环顾四周。那劲装男子已然不见了,不知是毒解了自行离去还是遭遇了不测,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自己应该是吸了他的毒血中毒了,不知又是谁帮她解毒的。
战英坐了一会儿,头昏感已经消失,她从水井里打了口水喝了,又泼水洗了把脸,觉得人已完全无碍便提了精神回工事大营去了。
战英回屋休息了不久上工的铜锣便响起了,用过早膳她去采石场路上遇到铁牛与大成。战英兴致高昂同他们说了昨日在晏阳城内的见闻,只略去赌棋与夜间救人那一段。
“这晏阳城真是个增广见闻的好地方,许多事在靖都都见不着呢!”战英兴奋得说。
铁牛道“你昨日没去那廊坊,廊坊那里才是三教九流聚集之所,往茶楼那里一坐,各国奇闻趣事,风土人情,江湖恩怨,皇室密辛,比说书人说的书还曲折动听,鲜活有趣呢!”
战英两眼发光,“是嘛,那我下个沐休之日一定要去见识见识了。”
铁牛不免有些心疼,看她这雀跃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却要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去,独自活在这人世间。
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