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贞说完时,心里仍在愤愤的想,主子与下人都是一个德性,只不过是一个粗糙简陋的东宫,还以为是什么金海福地,捡个纸鸢,就这般推三阻四。
太子点了点头,表情仍然古怪之极,下一瞬忽然转过书案,直直来到她身边,异常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左脸。
她一惊……然后已经想到,刚刚在拿另一只纸鸢的时候,那上面的骨架直接掉下来,划过了她的左脸,不过那些小婢子们看过了,都说伤口很淡,并不会结疤,自己也觉得不是很痛,所以并没有回去处理。而现在,太子看的就应该是这个。
她伸出手,抚上那伤口,忽然感觉它一定很狰狞。不过就再算怎么样,也与他无关。旖贞又看了一眼他还要向前倾的身体,倒退了一步,想说她这就去取了。
可她与太子之间本来稳稳隔出的距离,似乎就在那一瞬之间被太子走完了,而此时此刻的太子正低下头来,那双漆黑深邃,像是永无底岸的眸子,因侧背着光,而更显得更加幽深。而那目光中的视线,由额头到眉角,再滑到她捂住伤口的手上面,定定顿住。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桌案上取过一只女人用的绣帕,“今天的风很大,伤口里面会吹进尘土去的。用这个擦擦吧!”
旖贞一时之间有些出神,一双眼睛似乎很努力的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找到他这个举动是真情还是假意的证据,却因为这份寻找而变得更加迷茫。
太子轻声重复着,“用这个擦擦吧!”
不知为何?旖贞脑子里的关注点,反而落在了这是女人的帕子上面。还发觉自己在反复纠结。并因此感到懊恼。
看她不肯动作,他轻轻靠近她,身上浅徊不去的龙涎香味道,只往她脑子里钻,她从前不太喜欢那种古板的味道,但此时,从他身上嗅得时又感觉变得分外不同。
“你小的时候不也是受过伤,没有好好处理,然后留下了疤么!”他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捂在脸上的手,示意她把手拿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伤疤现在还留在你的胳膊上。”
旖贞下意识地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在靠近肘关节的部位,确实是有一个长长的伤疤,但是她自己却从来不知道那是怎么得来的。今天,是从他这个外人嘴里,得到了准确的来处吗?
太子已经擦拭着她的伤口,可能是心里一直惦记着的原因,忽然觉得那个伤口竟然有点疼,导致她频频咬牙。
他只是动作迅速麻利地几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来,轻轻的抹上了一点味道很好闻的东西。
旖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完一切,重新退回到书案旁边,见他动作行云流水地在书案上取过宣纸来,然后开始刷刷点点的写上东西。
旖贞还在想,那会不会是她最喜欢诗人的一首七言绝句,毕竟,此时此景,这里面的奇怪氛围,就该当是一首诗才能形容得了的。
然后她鬼使神差的凑近那书案,看到太子其实列下的是一方借据。上写着,旖贞郡主收萨珊国珍奇药膏一瓶。
本来在心底静如流水的那些怒气,一下子的聚成筋斗云的形状,跳上她的嗓子眼,“太子殿下的手段总是这么立异标新么?”一想到,刚刚她自己的那些误会,简直觉得牙根都酸软了。
当然不会是什么错觉,太子听完她的问话,笑意这才变得明确起来,虽然眼底的温柔不散,但凝在那上面更多的,就是狡黠,而且还是闪闪发光的狡黠。
旖贞长长叹出一口气来,一想到,还要立在这人面前多一瞬,都会觉得七窍生烟。马上一溜烟儿地传出去,室外天色大开光明,太子顺着窗就可以看到,旖贞打开管事指路的手,一直向着府门方向去了。
管事问太子下一步的意思。结果太子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按原来的计划办即可,让他们所有人都明目张胆地跟上鸣棋世子。”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殿下应该暂时扣留住旖贞郡主的。毕竟直到现在为止,那些人还是一无所获。老奴害怕,鸣棋世子过于奸诈,我们派出的那些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到了最后还是会一无所获。白白浪费时机。”
太子一笑,“从我的私情来说,你这办法还真是不错。”说完顿了好久,不再出声。
太子这一沉默下来,管事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就要转身出去,结果被太子叫住,“如果让鸣棋以为我上了当,正在全力追查那矫诏,而且已经有所收获,就一定不再会分出心神去对付一个小姑娘了吧!”
管事犹疑不定,“可眼下的情况,一切虚虚实实……”
太子微微勾起唇角,做出的却并不是一个笑意,被他盯住的那只砚台里的墨汁,仿佛在那眼光之中一寸一寸地冻结,“一切没有多复杂,只是想让鸣棋知道,我现在一切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也只在他身上,而且同他一样,都是势在必得的。这就要看我们要达成的那件事,到底是谁的更简单。幸好我很确定,他是一个喜欢化繁为简的人。”
外面又有人进来禀报,“鸣棋世子一早出来,就直往听月楼去了。”
管事听说鸣棋世子去的是听月楼,难掩脸上的喜色,“老奴这就去知会那老鸨……”
太子摇头,“我们都打听不出来的事情,你认为一个歌姬能打听出来什么呢!”然后看了看管事的眼神,分析他的心思给他听,“你是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