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砍人了,有点担心。”她声音沉闷。
丁卓抽了一口烟,沉沉地吸入肺腔,“……没事。”
他有点累,更有点心灰意冷。今天刚要下班的时候,一堆人冲进他们这一层,不由分说地占领了值班室和护士站,接着为首那人就开始谈条件,张口要一百万。他一个师弟脾气不怎么好,冲撞了两句,死者丈夫提着把刀,就从队伍里冲出来……
丁桌咬着滤嘴,问:“你冷不冷?”
过了很久,夜风里,他听见孟遥说:“……不冷。”
声音轻颤,似乎带上了一点哭腔。
丁卓一顿,转过头去看她,她脸被挡着,看不清楚表情。手指攥着包的带子,肩膀很轻地抽动了一下,显得清瘦又脆弱。
他目光定着看了很久,心里有点儿冲动,可似乎只是一团没有形状和边际的雾,这冲动是什么,他自己也有点儿说不出道不明。
半晌,他把烟头摁在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灰尘,朝孟遥伸出手,“走,陪我去吃点儿东西。”
孟遥抬起头,目光定在他手上。
这只手骨节分明,握过手术刀,也缝过手术线。
她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下一瞬便被丁卓一拽,整个人身不由己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丁卓松开手,把外套穿上,抖了抖领子,“走吧。”
孟遥跟在他身后,蜷了蜷手指。
医院出去,不远处有家711,里面暖气很足,混着各种食物的味儿,闷在里面,不大好闻。
丁卓买了碗泡面,在店里泡开了,揭开盖子,狼吞虎咽。他饿得狠了,什么也顾不上。
孟遥微抿着唇,把矿泉水拧开,递到他手边,丁卓含糊说了声“谢谢”。
一碗泡面,很快让丁卓扫荡完毕,他恢复了点体力,才终于有心思说话了。
孟遥问他:“吃饱了吗?要不去小吃街上买点烧烤?”
“差不多了,”丁卓拿起水瓶,仰头喝了大半,“想先回去歇会儿。”
孟遥点点头,“好。”
丁卓站起身,“走吧,我先送你。”
孟遥赶紧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丁卓摇头,“经过今天,我才知道旦城的治安也就这么回事儿。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孟遥说:“真的不要紧,我坐出租车回去,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丁卓仍是不同意。
孟遥无可奈何,只得听他的。
出便利店,拐了条街,高大树木枝桠交错,远处路灯光里,建筑像是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
到停车场,丁桌把车解锁,孟遥忽说:“我来开吧。”
丁桌顿了一下,替她拉开车门,把车钥匙递给她。
孟遥上车,调整好座椅距离,系上安全带。
丁卓这车孟遥有点开不习惯,大约是怠速太低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熄火。这时候,她脚点着离合,慢慢地把车发动起来,驶出了停车场。
转头看了一眼,丁卓全身重量都靠在座椅椅背上,拿手指捏了捏眉心。
孟遥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开了一点,冷风灌进来。
开了几分钟,孟遥对路线有点把握不准,偏过头去准备问丁桌,发现他双臂抱在胸前,微偏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孟遥关上车窗,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点。
灯光和阴影交错变换,一道一道略过车窗。
心里很静,好像那些似是而非的,不明所以的东西都不重要了。
半小时后,车开到了小区附近。
丁卓还没醒,孟遥把车停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叫醒他,拉上手刹挂了空挡,轻手轻脚地下了车。
她去附近小超市补了点儿日常用品,又买了把挂面——邹城的习俗,过生日得吃面条 。
孟遥付了帐,把东西拿袋子一装,拎在手里往回走。快到车那儿,口袋里手机响了,孟遥伸手摸出来一看,林正清打来的。
“你朋友怎么样,没事吧?”
孟遥立在原地,向着车那儿看了一眼,“没事。”
“我们已经散场了,你今天过生日,也不知道你玩没玩尽兴。”
“很尽兴了,谢谢你。”
林正清很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就沉默了。
孟遥觉得他这沉默有点儿意味深长,然而有些事,不去过多探究反倒是件好事。“谢谢你,也谢谢大家,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公司见。”
那边顿了下,跟她说了句再见。
孟遥把手机揣回口袋,回到车边,拉开车门一看,里面一点猩红的火星忽明忽灭,鼻腔里窜进来一点儿烟味,丁卓已经醒了。
孟遥不知道上车还是不上车,站在门边上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坐上去,问道:“睡醒了吗?”
丁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稍稍坐正了身体,往腕上手表看了一眼。
“明天周六,你加班吗?”
“不加班,”丁卓含着烟,“医院出了事,今天转院走了一批人。”
“这事要怎么解决?给家属赔钱吗?”
丁卓淡淡说:“我师弟还在床上躺着。”
孟遥垂头沉默,过了片刻,问他:“饿吗?我买了点面条,要不要上去吃一点?”
这提议,比起现在再开三十分钟车回宿舍诱人多了。事实上,他不怎么想一个人待着,旁边没有一点人声的时候,总喜欢往钻牛角尖的地方去想。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