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远处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到底是客栈,也做不到绝对的安静,稀稀疏疏的声音,总能时不时的提醒岑可宣,如今出门在外,身边人龙混杂,难识人心。她望着桌上那已经见底的茶杯,瞧见黑漆漆的杯底,再一次想起了面具人说的话,处于白家人保护下的自己,一旦擅自离开,必定有性命之忧。这一点,她坚信不疑。
她忽觉前路艰难,颇为踌躇。疲惫地拖着步子躺倒在床上,望向头顶的白纱帐,思绪渐渐有些放空。她恍惚想起十五岁那年冬天,她患了很重的风寒,也是如此刻这般,躺倒在床,盖着厚厚的棉被卧病不起,胸口闷痛不已。喝了豆岚端来的药后,便偏过头望着窗外的紫竹出神,明明该是轻灵的双眸,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生了重病,思念的人却未在身侧,她想,人生最寂寞的时候莫不过此。被遗弃般的孤单感袭卷全身,如同置身于茫茫雪原,无依无靠,内心凄凄悲凉,这让向来乐观的她突生绝望。
那日,豆岚安静地立于一侧,良久不言,最终只得轻叹一声,端了药碗出去,离开时小心将门阖上,岑可宣恍若未见。不过片刻,眼前光影晃动,窗口一个人影瞬间跃了进来,声音随之而至。
“小宣宣。”涑兰手里拿着一枝花在她面前晃动,飘逸的长发被挽起,笑如桃花。她转眸,看向他手中之物,那是一束幽凉如雪的莲花,冰冷妖异,泛着清冷的光华,让四周都顿生凉意。她的声音带着嘶哑,“这花是哪儿来的?”
涑兰不回答她,自顾自地将花至于花瓶,“放房间里吧,不用给它浇水,反正冬季一过,它便没了。”涑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竟少见的很是忧郁。她坚持问他,“这是什么花?”涑兰偏头微微一笑,“小宣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听。”她突然耍起了小性子。
涑兰却忍不住轻哼,“旁人想听我还不愿说,有这等机会,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果真不听?”旋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似乎这是个天大的机会,倘若岑可宣拒绝,必定再无二次。
岑可宣狐疑地瞧着他,心存不解。仔细想想,涑兰确实是旁人难以一见的神秘人物,且听他一听,莫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届时该怪自己任性了。她坐起身,捏了捏被角,将自己的身子盖住,然后低声哼道,“你说吧。”
涑兰露出一个灿若桃花的笑,往床榻边一坐,清了清嗓子道,“故事是这样的。洛阳曾有一个富家小姐,在泛舟时不幸落水,受了寒气,自此一病不起。他的父母花重金寻遍天下名医,仍旧不得医治之法,眼见那小姐已然奄奄一息,却在某日遇见了一名俊秀至极的少年,这少年送了一朵花给夫妇,此花晶莹剔透,幽凉似雪,却无根无叶。夫妇将这花置于小姐房中,花朵竟一夜凋零,而原本重病的姑娘,也在次日转醒。”说完后,房间一阵沉默。
岑可宣挑了挑眉毛:“完了?”
涑兰笑吟吟点点头:“完了。”
岑可宣咬着一根手指,很是头疼的道,“那个……俊——秀——至——极的少年,说的是你自己吗?”涑兰两眼一亮,笑嘻嘻赞叹道,“真聪明。”岑可宣懒得理会,抬起脑袋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花瓶中那幽幽凉凉的花,不太相信的道,“你说这东西能救人命?甚至起死回生?”
涑兰嘴角一歪,“爱信不信。”那模样似乎刚刚不过随意讲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小故事,然而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又好似在嘲笑岑可宣无知的质疑。
这故事,可信度究竟有几成呢?岑可宣仿佛陷入了思考,蹙眉斟酌着此话的真假,隔了许久,才慢吞吞的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的?”涑兰不耐烦地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岑可宣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我又死不了,要它何用。”她眨巴着眼睛再次打量着那冰清幽凉的花,喃喃自语似的说,“你那么有本事,能把哥哥给我带回来吗?”
涑兰仰天大叹,“真是死脑筋,你那哥哥如今身在何处都没人知晓,谁知道他哪年哪月才能回来?说不定早就已经——”岑可宣气上心头,立马喊道,“你闭嘴!”
涑兰只好暂时住了嘴,往前移动身子,窸窸窣窣,几下便与岑可宣并肩坐在一块儿,静静望着窗外的夕阳。紫竹的剪影落在窗户上,平添了几分寂寥,再加上岑可宣不适的身体,平日里唧唧喳喳的两人难得如此安静的并肩而坐。
然而不过片刻,涑兰便好似憋不住似的,张开嘴继续道,“其实我倒真希望你永远留在紫云宫。”他看了岑可宣一眼,又好笑的摇摇头,“他若是来了,你注定是要走的。”
岑可宣奇怪的道,“你不想我哥哥带我走?”涑兰道,“只是不知吉凶,与他相认后,你的命运就难测了。”涑兰难得认真一回,岑可宣正欲细问,他却已经起了身,缓缓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又顿住脚步,转过头来补充道,“这花畏热,可不能多碰。”
岑可宣却只记得他之前的话,握紧被褥的手指,渐渐收拢。与他相认后,命运就难测了,她当时尽管知道事情的艰难,却万万不曾料到,在迈出紫云宫的开始,就出现了诸多的危险。
寻找哥哥,恐怕要另寻方法。
吃过豆岚送来的一些餐点后,那不知从哪儿请来的大夫便被竹马带进了房间,鉴于下午的事,岑可宣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