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艾雷恩离开国王的城堡后,独自来到了马克的住处。
一间方方正正的卧室内,艾雷恩坐在马克的对面,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的表情透露出什么?是愤怒、悲伤,还是无奈?抑或是思念和绝望?或许都有那么一点儿。
马克的脸上很平静,这或许是一种贵族的修养,虽然家族已经衰败。但是在那张平静的脸下却风起云涌,天人交战。
艾雷恩拍拍他的肩:“马克,你不要太难过,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你我都改变不了。”
马克推开他的手,一把按在剑柄上,冲着他大吼:“别再说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那张脸现在近乎于扭曲,更像一张魔鬼的脸。他的额头上和手臂上青筋暴出,如同蜿蜒的虬龙一般。
这是马克的怒火,是贵族的怒火,是家族血脉的怒火。
艾雷恩立刻抽回手:“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拦你。”说完,他离开了马克的房间,顺手带上了门,留他在里面静静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马克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脸上挂满憔悴,因为心灵的折磨,他的脸上时而会流露出极度愤怒的表情,但是转瞬即逝。
艾雷恩试探性的问道:“你……想开了?”
马克悲哀的点点头:“不能算完全想开了,不过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一切再也无法更改了。”
他能改变什么?国王的女儿嫁给一个身份高贵的贵族子嗣,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艾雷恩长舒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这样就好,看开一点嘛,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的,你只是情场受挫了而已,没事的。”
“你经历过吗?”马克的一句话把他噎住了。
马克惨淡的笑笑:“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知道有多痛,就好像砍掉自己的手指一样,不,比这还要疼痛百倍,而且永生难忘。”
艾雷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资本来开导他,他本身在这一方面的经历几乎为零。
马克抬起头,看着月亮:“这种时候,想必琼莎也在思念我吧?嫁给鲁迪波耶她肯定不愿意,我只希望鲁迪波耶能对她好点,别让她受苦。”
艾雷恩心说:废话,国王的女儿谁敢怠慢?但在此时此地,他没有说出来,让一切都保持沉默。
马克又开口了:“艾雷恩,我有一个请求。”
“嗯?”艾雷恩一脸疑惑的望着对方。他想不到自己除了送信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帮到对方。
“让我加入你们,好吗?”马克认真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神色。
艾雷恩有些犹豫:“为什么?我们做的事情有些是与你的骑士精神不相符的,你确定要加入我们?”
马克微微一笑:“与琼莎比起来,骑士精神只能排第二。我不为别的,就是想忘记这段过去,离开维吉亚,走得越远越好。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到雪了。”
艾雷恩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正巧我在这里的任务也完成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维吉亚吧。”
马克点点头,心里说:琼莎,我的爱,永别了。
这位落魄的贵族骑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的行李,然后跟着艾雷恩一起返回佣兵们入住的酒馆。
艾雷恩发现这位所谓的贵族骑士,除了从房屋里带走了一把看似锋利的骑士剑,居然连一名骑士必备的铠甲都没有。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满是清冷的月光。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午夜的御霜之城,恐怕如马克心中一样冰冷,能够冰冻心腔中的血液。
经过铁血佣兵团的主干成员讨论,一致决定连夜离开维吉亚王国。
一来是,队伍已经在维吉亚境内耽误了不少日子。二来,如果明天到走时,琼莎公主来送行,两方都十分的尴尬。
为了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艾雷恩甚至命令佣兵们抛掉了一些多余的辎重物资,连夜离开了维吉亚城。
佣兵们出了城门后,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前行,他们的下一站是斯瓦迪亚王国的军事重镇——德赫瑞姆城。
一路上,马克一直坐在托运物资的马车上,拿一块褶皱的布条机械木然地擦拭着手中的剑。
这是他祖父曾经使用过的剑,名为剑心。而这把利剑也是唯一值得他珍惜的物品了。
坐在一旁的艾雷恩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想说些安慰对方的话,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他能说些什么呢,现实不是玫瑰香床,你不可能总是人生舞台剧的主角,既然如此总是要接受现实的。
况且这样也好,让马克明白有些事情无论是我们如何拼尽全力,胸腔中的愤怒仿佛要喷出喉咙,可是现实就是你永远无法做到。
无论你是多么努力,多么难以割舍,没有人会来怜悯你。
现在想想,少男少女们的感情多么像玻璃般透明的浪漫,轻轻一敲,便会在现实面前击成无数的碎片。
也许,当十年,二十年后。你在一个深夜独自一人倚在窗边望着月光,想着那个让自己曾经魂牵梦绕,难以割舍的女孩,却发现自己年轻时那满溢无可倾泻的感情,此时却像是褪下的空壳,空空如也。
抛下吧,无可抑制愤怒的少年。
那些你们曾经美好的回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