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科愣了一下。..四周有微风从干燥炎热沉闷的空气中吹过,虽然那凉意一下子就逝去了,但总归有那么些清凉的感觉,那是身处其中的人竭力想把握住的。无数寻常平凡而又淡漠的画面在马奇科的脑海里闪回。他记起那个寒冷的秋夜,星星在深沉的夜空中渺小但明亮,仿佛以某种虚幻的度慢慢掉落下来似的。他们在维基亚的原野扎营,周围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凋落,在那暗淡的光亮下显得凄清而忧戚。他望着夜空出了神,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段莫名的孤儿岁月。直到雷翁那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让他收拢思绪,他的那些战友似乎也都跟他一样,从某种恍然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是的,前几天雷翁突然解除了对哈劳斯的誓言,然后向着维基亚出。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的部下与士兵都跟着他来到这苦寒之地。他们是相信他的,但依然有些许失落,毕竟他们都是些土生土长的卡拉德人或者说斯瓦迪亚人。离开家乡总是令人不好受的。而雷翁终于开始说话,他们那样耐心地倾听,仿佛在一望无际渺无人烟的雪原上疲惫颤抖冻的直哆嗦的旅人终于现了一堆尚在旺盛燃烧的篝火。他们不说话,沉默而又安静,仿佛拥有永恒的肃穆与庄严,听着雷翁说着话。而雷翁,在马奇科的印象里,从未有一天像在那天那样说话,那样富于情绪,那样充满冲动。他跟他们说着艾索娜夫人的传奇故事,说着卡拉德王国的悠久历史,甚至追溯到奥古斯与赫洛林的友情开端。其实马奇科对这些一直都是怀疑的,他从没有从心底里相信这些,事实上他所见到的永恒或者说悠久的历史永远都是那些不知疲倦地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民们,那些拿着简陋的耙子保卫着家乡与家人的所谓国王的子民,他也见过那些沉默寡言身上布满伤疤的永远疲惫苦痛的老兵们,而如今他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但他听着雷翁的话语,却不想去质疑,于是只能成为一种逃避了。他听着雷翁讲述着艾索娜的正义,内心最深处他自己也不曾洞悉的地方却在问自己:雷翁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要这样为一个他自己也不熟悉只是因为那些虚幻的高高在上的实则空无一物的历史啦传说啦传统啦仿佛也只是因为这些才出现的一个人说话呢?但他翁的眼睛,却把这些都隐没了。艾雷恩已经在一旁鼓掌了,为那些所谓贵族的传统,所谓他心底的正义使劲地拍打自己手掌了,好像非要把那对粗糙的生茧的满是伤疤的手打掉他才甘心。马奇科不明白这些,他只是翁,听着他的声音。
“是个好人吧。”沉默良久,费尔扬斯终于听见了马奇科的声音,还是那样的疲惫沙哑。他也不再说话,巴斯卡觉得这种情形难堪,只默默地在后面骑着马,于是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在城门前马奇科大声通报自己的名字,那粗犷嘹亮的声音才令费尔扬斯与巴斯卡意识到,其实这个老大叔的身体里还是积蓄着力量的,默默地不为人知地积蓄着。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出好一阵吱呀声,似乎这声音也是穿越了百年的岁月而来到此地的。
大厅里封闭炎热死气沉沉,似乎它在积蓄了数十年的愤怒之后已经再没有气力来愤怒了。那些座椅桌子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也缓缓游荡着许多的灰尘,在明亮的阳光中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艾雷恩命令士兵去开窗通风,他是厌恶这种沉闷令人窒息的环境的。但他懒得让士兵再去擦擦灰尘,把这个大厅再弄得干净敞亮,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不在乎这些了,他把厚重的盔甲卸下,侍从已经打来了一盆凉水,他吩咐让他们都出去。他拧着毛巾,而思绪还陷在回忆之中。他的脸部感到一阵清凉,这让他感到很放松,他陷在座椅里,想起了乌幕答,那个雷翁的好友,但他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成为那样要好的朋友的,正如他不知道格雷恩沃德,法尔塞弗,戴尔威廉他们是怎样成为雷翁的好友一样。在这时他的思绪一下子清晰明朗了起来,他想起来在雷翁在让艾索娜夫人加入军队的那个晚上他们就出了,在他最初的印象里,艾索娜夫人跟雷翁是那样的相似:耐心诚恳坚毅而沉默。他们在那个晴朗无云的夜晚出,抬眼望去在远处可以微倾泻出来的天光,柔和而广阔,四周的夜露映出晶莹的光芒。他们的军队其实人数不多,九十来人在茫无垠际的大地上行进着,渺小寂寥,但他们这些年轻人是知道自己充满着活力的。艾雷恩记得他们连夜行军到了特瓦林堡,这个终于被斯瓦迪亚王国从罗多克手中夺回来静默而孤独地矗立在海角边际的城堡,可以说是斯瓦迪亚王国最难攻克的堡垒了。而如今城堡里大概有两百多守军,凭着雷翁那区区九十来人的部队,若是强攻恐怕都得要长眠于那城墙之下了。艾雷恩当时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周身都在不断地颤抖,他不停地将视线移到雷翁身上,却没有从他身上找出一丝担忧。雷翁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佩剑。艾雷恩被这种力量所折服,就像他之前无数次地被折服那样。他身边那些身着板甲的“骑士”,他们按照艾雷恩的观点压根不能被称作骑士,是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在战火中失去土地,失去家人,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了自己的意志与体魄,而雷翁对他们说,这才是他真正。他用他的仪式册封他们为骑士,是的也是一套正规的令艾雷恩熟悉的仪式,只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