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哈瑞克走出伯爵的城堡。
最后一缕霞光也已经消失在城头很久了,白天熙熙攘攘的城镇广场只剩下偶尔路过的行人,在路旁火盆的照映下行人的影子忽远忽近。
去往港口方向的市场拐角就是〈快乐的野猪〉酒馆,每天这个时候哈瑞克都会来到这里喝上两杯,听听那些赌徒重复了上万遍输钱的抱怨,市民的各种牢骚——新鲜的和不太新鲜的,水手和旅行者的新奇见闻,角斗士和佣兵的粗俗笑话,偶尔到来的吟游诗人和歌者的表演,还有些奴隶贩子、赏金猎人、佣兵团长喜欢在这里谈生意。这里就像一锅朝圣大会的粥,什么样的豆子都可能找到。
哈瑞克习惯性地踏上酒馆门前的台阶却又停住了脚步,城堡里桌子上像砖头一样厚的《卡拉迪亚贵族》和《卡拉迪亚编年史》像两只恶魔跳进他的脑海,伸出爪子抓住了他的双脚,而酒馆里面热闹的喧哗则像恋人张开的怀抱如此诱人。
“哈瑞克大人?怎么站在哪儿不进来?”酒馆里走出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走在前面的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活泼的大眼睛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穿着赭红色的麻布短衫,肩上背着一个打好的铺盖卷,后面的女孩有着和苏克一样的黑色卷发,穿着灰色麻布长衫系着白色的花边围裙,说话的正是她。
“哦,弗拉丝,艾丽莎,是你们,”哈瑞克相信自己的脸一定是变红了,庆幸的是外面的天色足够黑,“不了,我想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艾丽莎这是要去哪儿?已经很晚了。”
“我要离开禅达了,”艾丽莎把头发拢了拢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成马尾,轻轻甩了甩它们,“我姑妈一直想要搬回故乡吐温居住,可她年纪太大了,我得去照顾她,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刚刚跟苏克辞去这里的工作。”
“这段时间路上不是很安全,”哈瑞克皱起眉头,“还是再等等吧,诺德人和维吉亚人正在禅达东边开战,这些天我们的人给两国遣送回去不少入境的逃兵,现在离开禅达太危险了。”
“遣送逃兵?”艾丽莎张大了眼睛,“听说各国对逃兵的处置好像都很残酷……”
“没错,诺德的逃兵大多被就地处死,维吉亚人会把逃兵的脸颊和额头烙上印记罚做终身奴隶……”哈瑞克从艾丽莎的眼中看到太多的怜悯和不忍,于是又做了些解释。“没有哪个国家会宽恕逃兵,他们赢得了自己的生命,却伤害了他们的战友和国家,背叛了誓言保卫的人民,践踏了身为战士的荣耀,那样做的确残忍,却是必须的。”
“我明白,”艾丽莎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谁知道他们的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就算诺德人不和维吉亚人打仗了,说不定又会跟斯瓦迪亚人打,”雅米拉回头问。“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弗拉****笑着回答她:“卡拉迪亚只有死人和禅达拥有和平!”
哈瑞克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这让他想起下午角斗场上发生的事,艾博克·威廉男爵不是第一个用战争威胁禅达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禅达数百年来一直保持着中立与和平,但在大陆愈演愈烈的战争风暴中又能平静多久呢?
“那就让我派人护送你去吧。”哈瑞克说。
“我们的哈瑞克大人可真是舍不得艾丽莎姐姐呢!”弗拉丝笑着跳过来,哈瑞克看到艾丽莎嗔怪地推了下弗拉丝。
“放心啦!我们会跟多莱尔的商队一起走,多莱尔刚刚雇佣了二十个商队护卫还有三个同行的自由骑士。”弗拉沃尔一点都不在意面前的哈瑞克的职务。
“你也去?”哈瑞克有些意外。
“是的,”弗拉丝抱着艾丽莎的肩膀轻轻摇晃,“艾丽莎说凯拉尔王子遇见金薇王后的情人谷就在拉芬德,那里有一片金薇花海,我要好好去看看!”
“凯拉尔王子?”哈瑞克脑海里对这个王子的名字毫无印象,看到哈瑞克迷茫的表情弗拉丝急切地提示:“就是传说中北征蛮王的凯拉尔王子啊!”
“哦,是的,”哈瑞克终于明白这个王子应该是某个历史上的人物而非生活在当代的,可是作为城镇官员居然连酒馆的女招待都知道的历史一无所知,令他心中涌起一阵羞愧,“苏克同意你去吗?”
“当然!”弗拉丝兴奋地说,“开始我哥哥也不同意的,不过看到多莱尔有那么多护卫也就同意了,他们去萨哥斯正好路过芬拉德,两个月后我会再随他们的商队返回。”
“好吧,那就两个月后再见了,现在……我得离开了。”苏克怕是熬不过这个难缠的妹妹的请求的,而哈瑞克自己也受不了这种羞愧的感觉,于是快步离开了勇士之家。
牛油蜡烛冒出的烟令哈瑞克十分厌恶,看得久了就会令他流泪,尤其还会把房间里充满油脂的味道,但他不得不继续忍受,白天他可没多少时间研读这些枯燥的东西。
“父亲大人,”斯蒂德走了进来,“今天很忙吗?”
“斯蒂德,过来坐吧,科迪恩学士睡了吗?”哈瑞克慈爱地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
“是啊,”斯蒂德认真地点头,然后笑着说,“他的呼噜声比你的大多了,在学士塔下都听得到呢!”
哈瑞克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他一直为儿子感到骄傲,也一直对儿子十分抱歉。
在七年前斯蒂德只有四岁的时候他的妻子贝丽被偷偷上岸劫掠的海盗砍伤,贝丽临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