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千担听那声音似是水云仙,心下奇怪,这个花旦皇后一直说话都是让人觉得娴淑有礼,温文识体,但是这几下笑声中却是充满着轻佻放荡之意,就对汤姐带道:“你快点扶我转身看看。”
汤姐带奇怪道:“千担哥,你不能动吗?”龚千担怒道:“你看我这个**样像是能动吗?肯定是方才火麻仁那条短命种在那两个纸扎人上做了手脚,搞到我手脚都像僵了一样。”
汤姐带不敢怠慢,吃力地扶着龚千担转过身来。
此时戏班后台已经空无一人,众人包括所有龙套都去了前台表演,唯独只有水云仙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在拨弄自己的头套。奇怪的是她那几个贴身随侍却不在身旁。
汤姐带讨好地道:“水老板,你不是已经上好妆了吗?”水云仙听到人声,慢慢转了过来,笑道:“你说我这个头套好看吗?”声调说不出的妩媚动听,跟平时完全不同。
汤姐带却打了冷战,道:“水老板,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龚千担低声道:“舞台这里有古怪,看来连水老板都有问题。该不会是方才火麻仁请神清场搞出了什么问题吧?”
水云仙已经站了起来,轻移莲步,径直走到龚千担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又笑道:“这位哥仔,待会长生殿开戏不如你来做唐明皇吧?”
龚千担被她这冶艳的姿势吓得十分不舒服,暗道:“做你个大头鬼。”口中道:“水老板,我只是一个打杂而已,哪会唱戏?我还是出去好了,让水老板好好休息。”说完向汤姐带打个眼色。
水云仙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向他二人抛了个媚眼,就走回到化妆台前,拾起吊眉笔,又在画眉。
龚千担已经知道情况不妙,让汤姐带拉到后台门口,低声道:“这里肯定有问题,你快点四处去找火麻仁,十万火急!”
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汤姐带答应,只见他抬头看着上空,知道他必定也看到了竹棚上的那个人,刚想说话,汤姐带却道:“千担哥,怎么另外一个纸扎人放了上去吊架呀。”龚千担打了个突,抬头看去,见到原先趴着“汤姐带”的地方居然真的是另外一个纸扎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一个活人变成了纸扎人。龚千担张大了嘴,空在那里发呆。
汤姐带十分不解:“刚才我明明是亲手把这个纸扎人放在戏台另外一边的,怎么会现在跑上去了吊架的?是哪个茂利(家伙)放上去的?”
龚千担心念一动,用力咬落舌尖,即时舌尖喷血,剧痛之下反而手脚立时能够动弹起来,立刻一手拍落汤姐带的头上,喝道:“别那么多废话了,赶快四处去找找火麻仁。”
汤姐带早被他打怕了,连忙答应一声,飞快地从旁边的小道跑了出去。龚千担摸摸自己的手脚,见无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再探头看去角落处,又吓了一大跳,那个长着自己面目的纸扎人已经不在原地。难道连纸扎人都长了脚会走了?但是这么大个纸扎人如果四处乱走,舞台内的观众还不吓个半死?而戏台下的观众还只是在入神地观看大戏演出,没有任何不对劲。
汤姐带跑了一圈,始终找不到火麻仁,不知道这家伙跑了哪里去。而台上继续好戏连台,折子戏演了几出,众演员十分卖力,叫好叫座。而按惯例,这个时候就要轮到水云仙的压轴出场了。
龚千担也心知千钧一发时刻已到,之前虽然一直豪气万丈,但是到了紧要关头,一想到要冒如此大险刺杀台下的柳生田和徐季云二人,两腿都禁不住发抖。莫说是杀人了,他连杀鸡都未试过几回。看来听说书就听得多什么英雄好汉杀人如麻,事到临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什么博浪沙一击、专诸鱼肠之事,说起来就容易。
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叫嚣鼓噪,纷纷在催场,要水云仙快点出场。而首排的皖、桂两方一直相谈甚欢,看来大事基本已定。水龙见状,连忙也前去催促陈班主,马上上演压轴好戏“长生殿”。
只听一阵头架拉弦声中,压轴折子戏终于开演,观众那是欢呼雷动,“花旦皇后”果然是号召力非同一般。柳生田更是双眼放光,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前几步,离戏台更加近了不少,此人虽然是东瀛外客,但对于大戏居然如此着迷。
水云仙千呼万唤之下,踏着台步,隆重登场,欢呼声更加热烈,叫好声此起彼落。那水云仙展开身段,伴着头架配乐,唱起戏来。水云仙名盖省城,不但在于她的做手身段,还在于她的独有“云水腔”,唱腔如行云流水、绕梁三日,令人回味无穷。刚念坐场白,每念一句就落在锣鼓点上,众人就欢呼一声,等到真正开唱,观众就好像犯了大烟瘾一般,终于等到解脱。
但是龚千担却是无心欣赏,已经紧张到心都要快跳出来,双眼一直盯着柳生田、徐季云二人,憋了这么久气,只是好想快快来个了断,也胜过这般无奈等待。
汤姐带突然在旁边道:“千担哥,怎么会有两个水云仙?”
龚千担正是全神贯注,一时听不清楚,道:“什么两个水云仙?”话音刚落,马上回过神来,惊道:“你说什么?”汤姐带满脸迷惘的表情,指着戏台另外一面的入相门道:“那边还站着个水云仙,难道是我眼花吗?那台上的是水云仙,还是这个是?”
两人都一起看了过去,果然台上正是水云仙在卖力献唱,直把一个色盖三千粉黛又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