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自家的孩子也会这么看呢。
手慢慢的攥紧了,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这其实是胆怯和自卑了。
哪怕他曾经是个混混,但混混心里也有对他来说重要的人。比如孩子!
林雨桐拉了拉何小婉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接了话说,“刚才那位大哥是咋了?没见家里人啊?”
金老三这才搭话:“打了欺负他媳妇的流氓,进去蹲了成十年。十年里,他爷奶爹妈都没了……媳妇怕是另外找人了……”哪里还有家?哪里还有家人?
农村是这样的,当年结婚的时候就没有结婚证。离婚的时候也不需要离婚证。不想过了,就散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没那么复杂,还专门跑过去告诉对方一声。
当然了,也有那种男人回来了,把半路找来的男人赶走,一家子糊里糊涂接着过的事也有。
金老三说的这个事啊,真是够叫人堵心的。
尤其是这位进去十年,爷奶爹妈四个老人都去了。
而老三进去了四年,爹妈也都去了。
老三的话说完,车里一下子都静了。
何小婉就低声道:“那什么……先去哪?要不要去县城,找个地方先洗洗,去去晦气……”
老三回头又瞪了何小婉一眼,“你要嫌弃晦气,我就不进家门了。妈不嫌弃我晦气,我去瞧瞧妈去。”
何小婉的话其实没错,可老三这时候的心情,听啥都觉得带刺。
一听去看婆婆,何小婉脖子一缩,“知道了?啥时候知道的?”
老三耻笑,就你那点心眼,还在他面前卖弄呢。他不回答,只问道:“怎么没的?”
何小婉可来劲了,从老三走了,家里的事七七八八的都跟老三说。
林雨桐就觉得四爷有点故意绕远路的嫌疑,车开的也不快。
家里的有些事,谁跟老三说都不合适,还就何小婉说合适。
老大家是怎么办事的,老五家是怎么办事的,到后来金大婶怎么搬出来,又怎么挪回去又搬出来,跟讲书似的,念叨了一个遍。
“……要不是老五老实的跟妈说他媳妇回来了,妈还用得着挂念他们家的丫头,半夜起来……”
老三将脸扭向窗外,那就是说妈她是活活冻死的。
他手攥着拳头握的紧紧的,烟圈哄着,脸憋的铁青。
车从太平镇外绕过去,直接去了坟场。
林雨桐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钱,默默的跟在后头。
老三认识,自家爷爷的奶奶的爸爸的,他都认识,那个挨着爸爸,比爸爸的坟又靠后一点的堆,就是自家老娘的。
他默默的跪下去,额头贴在地面上。大夏天的,他还是从心里觉得一阵阵的凉意。
“妈——”他叫了一声。
林雨桐只能看到他跪在那里整个人都在发抖似的。
“妈——”他揪着坟前的草,十指扣在泥土里了,“妈——我回来了——”
是的!您儿子回来了!
林雨桐将纸钱递给四爷,四爷跪在一边,把纸钱点燃了。递了一沓子给老二,递了一沓子给老三。
三人慢慢的将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在火上,直到看着烧成灰烬。
林雨桐跟何小婉跪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火堆愣神。
猛地听老三道:“二哥,老五这样,您怎么不管?”
“管?”老二自嘲的一笑,“我能管一次,管两次,还能天天管着?”
何小婉就说:“你当二哥没管,管了也得听啊!老五只听他媳妇的。他媳妇说东他不敢往西。二姐对老五多好,结果呢?还不是那德行!”
“那就叫他把妈折腾死不管。”老三蹭一下站起来,看着何小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这是一肚子的火没处撒去。
老二就说了,“那你说咋办?打一顿?打一顿妈就活了?打一顿他就改好了?要不然呢?杀了还是蒸了还是煮了?这么的……你说一个办法来,你说我来办!行不行?”
老三被噎住了。
这事能怎么办?对方要是没有半分悔过的心思,你就是再把他如何,就能得到想要的了?
可想要的是什么呢?
是叫他忏悔,叫他说他错了?
可这些都已经长眠在地下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不敢说家家都有不孝顺的儿女吧,但这样的儿女觉得不少见。可谁把这些人怎么着了?
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着!
老三憋着一口气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老二就说:“有气在这里就撒完。别出去再惹事。”
如今世情过了,返过去想这件事。没错,追根溯源,是老五的怕媳妇,导致最后的悲剧。可老五当时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吗?不会!老实怕媳妇的人只是跟以往一样,按照媳妇的话做了。而谁又会想到自家老娘这种,白天气成这样了,结果晚上还是记挂着孙女,担心她自己的蠢儿子照看不了孩子。路上遇到意外了,赶巧到哪了。谁能预想到?
“要怪就怪我。”老二这么跟老三说,主要是怕老三出去没轻重,再惹出事情来,“我要是早把妈接到院子里住,也就出不了这事。”
老三闭着眼睛,自家妈不会上二哥家住。哪怕是二哥一直补贴,她也只想着把这账算到她自己跟她二儿子身上。说到底,还是为了给其他儿子帮忙的时候有个在她的道理上可以称得上是名正言顺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