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贵人翩然走到了三伏殿外,浅笑盈盈。
皇上一眼瞥见,对烟芜挥手道:“你去吧,皇后一直说想见你,要看看同她写信之人究竟是何般模样。”
烟芜出了三伏殿,狐疑地跟在韵贵人后头。这人分明不是宫女,怎么会替皇后来领路。若是个妃子,不该如此纡尊降贵吧。
韵贵人好似读出她心头所想,自发道:“妾身是韵贵人。卜算子请跟我来。”
烟芜瞬间打起精神,这个女人不简单,深谙审时度势韬光养晦之道。
她此时空有卜算子之名,尚未有大国师的品阶,按照常理,后宫嫔妃不必用谦称。
若猜得没错,方才见过的某一位皇子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从前她看史书上常说后宫之中母强子弱、母弱子强,可以借来参考。
七皇子聪明又孤僻,他的母亲应该是个不受宠的。而九皇子活泼爱玩,看着有几分无忧无虑的意思,儿子能够不知愁,多是因为母亲的臂膀够坚强、怀抱够舒服。
大皇子乃皇后所出,三皇子比后两位年长,其生母位分定在妃嫔之类。用排除法,韵贵人最有可能是九皇子的生母。
韵贵人很是善解人意,知道烟芜不能说话并没有刻意寒暄,只安心带路,偶尔出声也是替烟芜讲解,路过的什么桥,附近是什么宫。
宫中道路七拐八绕,楼阁众多,没有人指点极容易迷路。
到了举办过大采选的长华宫,傅烟芜终于知道路了。前面就是御花园。
御花园有宫人****打理,到了冬天依旧不显衰败,不时可见点点红绿斑斓,很是夺目。
放眼一望,烟芜远远看见一个人站着。是湛王爷。
以现在的距离,韵贵人决计是看不见的。
傅烟芜故意放慢了速度。韵贵人走了一段回过头,关切问道:“卜算子可是走累了,很快就到了。皇后娘娘正在那边画画呢。”
湛王爷许是听见动静,很快走了另外一条路离去。
待烟芜走到湛王爷方才站立的地方,刚好看见皇后挥毫泼墨的身影。
皇后穿着绛色丝绸罩衣,上头的菊纹用金线绣成,外边披着一件黑色的金边斗篷。这一身倒算耐脏。因衣袖略宽,皇后落笔时需用左手捏住袖摆,看起来甚是费力。
一个着粉烟裙的宫女站在桌案前,应是画师的“模特”。
韵贵人双膝跪地。“皇后娘娘,妾身将卜算子请来了。”
皇后立即转过身,用亮晶晶的眼看了下傅烟芜。烟芜行了大礼。
“韵贵人,你先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
见韵贵人走远,皇后又叫宫人撤下,开言道:“真没想到,仅凭一封书信就让我受益匪浅的是个小姑娘。”
烟芜提起腰间的竹刀,写道:娘娘谬赞了。
皇后娘娘闺名陆若雅,其父乃国子监祭酒陆荆,大丰最高学府的首官,掌太学国考刻印史书等职责。国子监祭酒品级虽不高,却非大儒不能胜任,因国子监的学生有许多达官贵人之后。若无满腹经纶之学问,定然是镇不住的。
“你的字体似乎自成一格,不知道学的是哪一派?”
烟芜汗颜,写道:因自幼抄写佛经,故练字并未专门研究派别,只一味求快。
皇后娘娘又瞅了瞅这四四方方的字,跟簪花小楷确实有些区别。倒并没露出鄙夷之色,略笑道:“卜算子是个洒脱之人。”
一阵凉风吹来,烟芜似听到风中夹着声叹息。
这位皇后娘娘与她是第一次见面,但曾有过书信之交。
记得,那是入卜门之前。春喜敲完了登闻鼓,祖母也被放出大理寺。
皇后娘娘将一封信送到安平侯府,说本该亲自召她进宫,但是恰逢面上生疹子,只能递来信笺。娘娘在信中说,她近日烦闷不已,不知有否解决之道。
当时正是大采选之后不久,皇上的后宫添了不少人,烟芜可想而知皇后心底的不快。只不过皇后碍于颜面,不好直言。
烟芜便回信说:做些自己欢喜的事,可绣花、种植、画画、练字,不一而足。
后来的进展烟芜就不知道了,因为上了寒山寺学卜。
今日看来,皇后果然重拾画笔,缓解了心中郁闷。看皇后作画的样子,想来在闺中就是极擅长的。
只是不知道,皇后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烦心。
后宫隔几年都要采选,若皇后自己想不开,怕是要度日如年了。
皇后背过身,幽幽问道:“你说,为什么要有嫡庶之分?一样都是人,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也不知为了什么。本宫实在想不通。”
烟芜在衣袖中笼起手,皇后娘娘很喜欢伤春悲秋呢。
“你一定会奇怪,本宫是陆家嫡枝出生,为何有此感叹。其实本宫不是为自己感叹,而是为天下女子而叹。”
烟芜恍然大悟,皇后为天下女子而叹的是,男人为何要三妻四妾吧。没有三妻四妾,又哪里来的嫡庶之分。
只是,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实在不宜如此忧思。做皇后的,该得大气,不能总是做小儿女情状。
皇上有心做圣明之主,皇后就算不能鼎力相助,也该理解体谅。这里不是现代,讲究一夫一妻,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除非出家为尼,不然只能妥协。
当然,她本人是绝不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可是,离开秦彻她能活,若是皇后离开皇上,就不敢说了。
烟芜写道:皇后以为为何会有三妻四妾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