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事也终于尘埃落定。
王家被抄了。抄出来万贯家财不说,还被兵马司找到了一座幽深开阔的地牢,里面摆满刑具,地板墙壁都有残留的血迹。这就足可证明,王家蓄养死士的说法。
金书铁券用过即作废,皇上收了上去。王敬撤职的圣旨正在送往辽东的路上。王钦在金銮殿外被御林军赏了一顿板子,后被宫人抬回国公府,羞愤欲死。
平国公府要倒了。
洛京的王公贵族们心照不宣,虽然国公爷的爵位还在,但是王家已经从头等世家里划了出去。以后娶媳嫁女,都不可能再同宗室或者三公九卿这样的人家结亲了。
何况,王钦干下那样心狠手辣的事。勾结盗匪,意图血洗安平侯府,这得多毒辣的心肠才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人家,只能远着避着。
王以安怔怔望着从前灯火不熄的书房,这几晚都是黑的。祖父躺在床上,父亲不日将返回家中,门庭冷落。大皇子三皇子多日不曾召他入宫,王家的铺子生意日渐惨淡。他不再是天子骄子。
可是,不同于几位兄长的愁云惨雾,他心里除了惊惧惶恐,竟还隐隐有一种解脱之感。王家是该悬崖勒马了,他就算不完全清楚王家的打算,但通过祖父父亲的行事,也能看出些苗头。祖父为什么会给烟妹妹下毒,又为什么要派死士去袭击安平侯府,书房为什么经常秉烛夜话,他还是能猜测一二的。
不管怎么说,王家始终是亏欠了烟妹妹,于情于理,他该去侯府道声歉。
这一次,他不会再去问祖母能不能去傅家,两家如今势同水火,问了也白问,直接出门便是。
王以安心里这么想,做也是这么做的。当他到侯府时,才知道老太君出了远门,府里一切事务都是三小姐全权做主。
王以安被檀香领到合欢苑,刚到庭院便看见堂内的傅烟芜,她正神情专注地欣赏一幅画。
心中感叹,十二岁的女儿家,独自撑起安平侯府一片天。这样的女子,他王十三真配不上。
檀香到了门口站住。“小姐,王少爷来了。”
烟芜放下画,点了头,檀香才示意他进去。
接着,莲花泡了壶香茶端上来,宝伞送上刚做的点心。两个白瓷盘中,一个盛着薏米红豆饼,一个盛着红枣糯米糕,徐徐冒着热气。萱草进屋添了一簸箕炭火,屋里就更暖和了。
丫鬟们出去前都对着他微笑行礼。
王以安从这些行事有度的丫鬟脸上看见一种祥和安定,这是王府的下人身上没有的,不,哪个府都没有。
他躬身施了个大礼,腰背几乎快与地面平行。“烟妹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不是为王家,只是为我自己,为我作为王家的一份子。我,我真是惭愧得很,王家行了如此不义之事,我却不能……”
烟芜伸手一挡,让他别再说下去。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最无奈的无奈。何况,王家又不是王以安能做主的。
烟芜写道:表哥此番能来看我已表明态度,我都明白。
然后指着茶水糕点,示意他不要客气。
也许是知道傅烟芜能体谅,王以安放松了些,喝了茶又吃了块点心,然后,拿起第二块、第三块,
一吃就停不下来。最后,两个盘子空了,两人面面相觑,王以安忍不住开怀大笑。
屋里的气氛和煦无比。
“烟妹妹,方才你在欣赏什么画,不知是哪位名家的大作?”
烟芜便将云州寄来的那幅画像递了过去。
王以安打开卷轴,是一幅人物图,不像名家画笔。确切地说,更像是通缉告示。因为,这幅画只有人脸,五官清晰写实,一般只有官府榜文才用这样的画。
王以安左右看了几遍,眉宇间露出疑惑。
烟芜有些激动,看王十三的样子似乎认识画中之人。
关伯伯说这个女子非常古怪,在刺史府说了很多惊人之语,只是书信里不便详述,想让她帮着占卜一下。
可是她根本不懂占卜啊,哪里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又已死去,梦卜之法也用不成。若是王以安真的认识,那就多点线索了。
她凝视王以安,期望他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
可是王以安一个劲地摇头皱眉,左扭右扭就是不说话。
烟芜写道:不要左思右想,只要告诉我是否觉得眼熟。
“是很眼熟,但是她是个傻子,怎么会在这用来通缉的画像上呢?先前禁地住的那位老祖宗,旁边的侍女叫傻姑,跟这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那侍女是跟着老祖宗一起来的王家,脑子不通事,老祖宗说什么她才会做什么。后来,老祖宗去了,她也不见了。王家又被抄了家,乱成一团,也顾不得找她了。”
王以安的话像颗小石头落进烟芜的心湖,一石激起千层浪。
傅烟芜感觉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她还看不清整个棋局。
好吧,就算对手是那个老怪物,那他的侍女死在云州算怎么回事。
绝对不会无缘无故。
必须要将所有前前后后的事情串到一起梳理,才能找出问题的关键。
王以安唤了几声“烟妹妹”都没回音,便不打算吵她了,出门对檀香说道:“她还是那么喜欢发呆。我先告辞了,谢谢你家小姐的盛情款待。不必送了。”
檀香扭头一看,叹了口气。小姐的功力更长了,跟人说着话就神游开去。一边走到隔间嘱咐其他几人,让她们这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