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府北边的这个庄子叫沟头村,庄头叫武进。住在一个三进院子里。见到侯府马车的时候,门口同人说话的妇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到田庄上玩乐来了。等到方嬷嬷下了车,那妇人忙慌里慌张喊人去叫庄头,一边又领着曼烟等人进门。妇人正是这庄头的媳妇,人称武家媳妇。
曼烟在马车上已向方嬷嬷稍作打听,见这院子看起来宽敞明亮,一应物什齐全,屋里方桌上摆着洗好的香瓜杏子,并不像武家媳妇到侯府哭的那么穷。
曼烟说要先吃饭。赶了这么久的路,赵大和柳五又饿又累。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一盘接一盘热菜端上桌,肉炒芦蒿、宫保鸡丁、锅烧鲤鱼、虾仁炒鸡蛋、银芽盖被、豆皮卷儿、炒竹笋、炒茄子、蒸蛋、清炒豌豆苗,满满当当一桌子,凑出个十全十美。曼烟点出几个肉菜,让端到小桌给车夫他们,大桌上只留了个肉炒芦蒿和素菜。她也不吃肉,光捡着芦蒿吃。在现代时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芦蒿,安平侯府都没吃到的东西居然来这庄子里吃到了。
吃饭皇帝大,天大的事情也得吃完饭再说。赵大和柳五都大口往嘴里扒饭,暗自窃喜,谁想这次跟着三小姐出来还能改善伙食,可算是捡着了。众人都放开了吃,这一顿可谓心满意足,除了庄头两口子。
胡乱塞了两口饭,武进面色青红不定,也不知道方嬷嬷不声不响来是为那般。他媳妇更是懊悔,早知道就该给三小姐只弄一盘素炒芦蒿,那些菜竟全进了下人的肚子里,吃得一点不剩,叫他们肠子烂掉。那盘芦蒿,正是今早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自己家还没吃呢。这么重的怨念,武家媳妇想装个笑脸都装不出。幸亏有下人来收拾碗筷,方能遮掩一二。
方嬷嬷收到曼烟递来的眼神,问道:“不是说庄子收成不好么,我看这些蔬菜瓜果不少啊。”
武进媳妇辩道,“庄子收成确实不好,您老要不信,可以亲自到田里头看看。那么多亩地,才得这些个蔬菜瓜果,还多啊?”
方嬷嬷睨了他一眼,“哼,你不说我也要去田里看的。”
武进没做声,他媳妇还想辩驳几句,“方嬷嬷,您老是什么身份……”
正说着,从外头闯进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沟头村的里长,大喊道:“武庄头,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家少爷被胡三带着人围起来了,怕是要挨打啊。”
武进脸一黑眼一瞪,大喝道,“那个狗杂种,敢到老子这里耍威风,把他送到官府打死他……”一边骂骂囔囔一边挥手召人往外冲。
刚走出院门,一个年青后生带着一帮佃户已经在那等着了。
那后生正是胡三,他一向胆大,这次豁出命也要给乡亲们讨个公道。只见他拽着武威的衣服出了人群,一脸慷慨激昂,“姓武的,你要是不将主家的人请来,今天就打死你儿子。我胡三这条命贱得很,你儿子却是半个少爷,你想想吧。今天我敢撸起袖子,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武进气得直发抖,“你……你……”他得赶紧把这个惹祸的打发走,于是按捺住满腔怒火。“胡三兄弟,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的委屈我都听着,定帮你传达给主家。”
胡三大为诧异,这个黑心庄头啥时候低头说过软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回头看身后的村民个个面黄肌瘦,一下甩掉心里的犹疑,高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不听。你只要派个人去侯府叫主家的人来,我马上放了你家少爷。”
一直站在后面的铃铛走了出去,“我是侯府老太君身边的人,你有什么话说吧。”
众人一看,只是个柔媚娇俏的丫鬟,纷纷小声质疑,“她能当事吗?”
“她不能当事,我能当事。”方嬷嬷毅然走出人群,面容严肃,腰背板直。“我是伺候老夫人的方嬷嬷。”
这时众人跪倒一地,那胡三也松开缚住武威的手,跪了下去。“方嬷嬷,我们不是成心闹事的,实在是因为我们地里种不出东西,如今饭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武庄头却还要涨我们的租子。”
“是啊,是啊,嬷嬷您行行好,帮我们跟老夫人说说,您看看,我家二子都瘦的皮包骨头了。”
刘二他娘捏着旁边儿子的肩膀,言语间满是辛酸。
曼烟看到了,孩子胳膊细成芦柴枝,被拽出的袖子显得空荡。
方嬷嬷心底大怒,武进这个欺上瞒下的东西,这边给佃户涨租子,那头找府里降租子。若不是来这一趟,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什么是非来。正要告诉佃户实情,那胡三却道,“方嬷嬷,能不能帮我们带话回侯府,我们想将死租换成活租。这次的租子,我们真的交不上,能不能等秋天的时候拿田里的产出补上?”
方嬷嬷知道,沟头村的庄子一年的租子是三百两,三十亩地,一亩地一年的地租是十两银子。上次几个庄头媳妇都去找老夫人说难处,什么天不下雨地不生粮,老夫人便同意降到八两银子。死租活租她做不了主,但总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多少钱的租子。
“一亩地,武庄头让你们一年交多少租子?”
“十二两。”
“十两。”
方嬷嬷不苟言笑。“一亩地的租子还有两样的吗?”
答话的又是那个胡三。“开始本来都是一亩十两的租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这边的地这三年种出的东西比朱大郑大那边的田就是少好多。那地里的土都发红了,种的麦子实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