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娘。”傅珠猛地朝地上连磕几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红肿。
老太君泪光闪动。珠儿青银交杂的头发丝束在头上的白玉冠内,眉毛被方嬷嬷描了一层淡淡的黛色,整个人神采奕奕。
从白发金眉到今天这般有精气神,颜欢的方子跟崔嬷嬷的药膳功不可没,还有烟儿、秦护卫、尽心伺候的丫头们,这些日子上上下下诸多辛劳。
吏部的两位官员因珠二老爷的额头推搡了一下。
“这里不用磕响头,是不是你教二老爷的?”
“哪里是我,我绝对没有。”
见两人似要吵起来,秦彻寒着面低声喝斥:“三拜九叩可多不可少,你二人何必迂腐。”
一场小骚动立刻平息了。
两人看向傅珠沁血的额头,都有些不大好意思。过继礼还没结束,他们怎么这时候吵起来了。
傅珠似乎半点不觉得疼,一脸笑嘻嘻。老太君唤他起身站到一侧,不舍得再责怪他。
众人此刻才将傅珠的容貌看得清楚明白,除了头发跟常人殊异,肤色偏白外,大体来说还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壮年男子。尤其是他面容上纯真无垢的笑容,更使他显得年轻,与已故的安平侯颇有些神似。
接着,便听见冯老太君声如洪钟。
“多谢诸位亲友今日观礼见证,从今往后,傅珠就是安平侯府的二老爷,是老身的儿子,是安平侯的弟弟。以后请各位亲故多多照看,老身在此多谢了。”
恭贺声此起彼伏。“恭喜老太君,恭喜二老爷。”
铃铛跟方嬷嬷还在八仙桌旁登记宾客丢在桌上的喜钱。
太后远远站在一间偏房门口,面上不嗔不喜,叫人难以揣度。
过继之礼还有第三道流程。傅珠是被记为老太君的嫡子,先从正门入,然后登堂入室,眼下还剩最后一步,祠堂祭拜。
熙熙攘攘的人流跟着傅珠和冯老太君,准备往西边祠堂去。傅珠悠哉乐哉地跨出门槛,由于步子大没站稳,差点撞上两侧穿着棉甲的御林军。这两名侍卫看见几乎扑出来的傅珠,半点没有慌乱,不躲闪亦没有伸手扶一把。
傅烟芜对两人的置若罔闻不以为意,只目光顺着他们扫视一圈。
头先跟随太后进府的共有五名侍卫,此时院子里却只有两人。其余三人做什么去了。
傅烟芜示意拂尘跟去祠堂盯着,自己转身回了松鹤堂。
萱草跟莲花都已等候多时。
莲花先开了口。“小姐,太后说要见你。这会由余七小姐在偏厅陪着说话。”
萱草的声音则轻不可闻。“秦护卫将那人绑到一个山洞里了,留了两人看守。”
傅烟芜的目光在莲花跟萱草脸上来回巡视,莫名有些恍惚之感。
她们汇报的是两件事情,但听起来却似乎有某种联系。余七小姐,蓝衣公子,隐约记得他自称是余八少。
傅烟芜的视线最终落在莲花脸上。她知道那人是谁了,是余家八少爷。烟芜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去看太后。
太后所在的偏房是老太君方才专门叫人给安置的,离正堂还有两步路程。傅烟芜走到的时候,秋姑姑跟几个下人都在外头候着。
秋姑姑站到门边高声道:“太后娘娘,三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傅烟芜疾步迈过门槛,朝太后所在的罗汉榻走去,迎面对上款款而来的余婉莹。
余婉莹轻轻福了个身子,温婉有礼地笑了一下。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余婉莹出去的时候将门轻轻带上。傅烟芜听着“嘎吱”的声音,心中升起个疑问,太后跟余七小姐知道余八少来洛京了吗?
但太后没有给她留出细细观察的机会,背对着她将她干巴巴晾着。
傅烟芜稍作犹豫,还是跪坐到地上。
约莫等到茶几上的茶碗不冒热气了,一道冷厉的声音开门见山。“哀家要你去同皇上开口,将湛王爷跟薄王爷的封地调换。”
傅烟芜先是愣住,对上太后冰凉的眼神后猛地垂下头。
“你只能点头。”
傅烟芜垂着眼,纹丝不动。
“你是要违抗哀家的懿旨吗?”太后不再掩饰心中的忿恨,声色俱厉道:“你要是不肯,那就等着为你的师兄收尸吧。”
难怪这么久没看到明月,想必就是跟着那几个侍卫一起不见的。
傅烟芜抬起头直直凝望太后,那双斜飞入鬓的凤眼里溢满仇恨。她想不通,太后为什么如此恨她,难道就因为应无伤那句“必有一子亡于傅”。
真是荒谬得很。这天下谁当皇帝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太后杀了明月,毁的是姬家庙堂。不管皇帝姓姬还是姓关,她一样可以过她的逍遥日子。不过,看样子,太后还不清楚明月的真实身份。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什么时候将事情办成,你师兄就什么时候放出来。”
既然太后撕破脸皮,傅烟芜也不打算继续委屈自己跪在这里。
要救出明月,又不必非得靠皇上。现在白日昭彰,那几个御林军一定还在侯府里头。她用梦卜术看一眼就知道明月在哪里。
烟芜走到门外,恰好看见秋姑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神一撞上她就避开。心道,莫非又发生什么事了。
萱草跟着烟芜走到院中僻静处,烟芜抬手在她掌心写道:明月衣衫。
萱草心领神会地碎步跑走了。
等候的功夫,傅烟芜忙里偷闲喝了杯茶。结果,等来的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