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登闻鼓响,应该是在贞武二年。
大丰的登闻鼓这么多年都没人敲,是因为,不管奴告主、民告官,都要滚钉板。一般滚完钉板,敲鼓之人差不多也没命了。而下级官员越级告上级,是先打五十杖,亦是重刑。
唯独状告官署,只需承受二十水火杖。
敲鼓告官署,乃是参与国政,状告之人,必须提出与诉告相应的国策。若不然,这登闻鼓岂不每天都要吵死。
可是,跪地之人不过是个小丫鬟,年不到双十,能提出什么治国良策。
元王爷也想到了这一点,饶富兴味地看着春喜,她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不成。
春喜缓缓抬头,不紧不慢道:“贞武元年,洛京人口不足五十万。经过十年的发展,加上人口迁移,洛京人丁暴增,将近一百万。但是洛京管治依旧循的战时旧例。大理寺下没有能调动的兵马,只有大理寺卿一名,寺正二人,其下推丞、断丞、司直、评事、主簿总共不过三十余人,捕快皂隶等亦不足百人。
而洛京分为内城三十六坊,外城七十二巷,以及东西南北附近郊县。假如一天只发生一起凶案,一个月是三十桩,大理寺的人力根本不足以查案缉凶;何况,洛京一天绝不止一桩案子。除了盗匪,还有毛贼、cǎi_huā贼、老千、拐子各种作乱之人,以及流民和乞丐。大理寺没有足够的兵力,如何维持洛京的安稳。”
“奴婢状告大理寺,正是因为现在的大理寺,胡子眉毛一把抓,根本是一团浆糊。奴婢拙见,大理寺该扩充编制,增加兵力,恢复前朝的五城兵马司。官员分区域管辖,将洛京的案子按照轻重程度分门别类,比如凶杀案、抢劫案等性质严重的,可归类为刑事案件;郊县村民经常丢牛丢猪,这种归为民事案,分组处理,有的放矢,以便更好维持洛京的长治久安。奴婢说完了。”
全场寂然。
百姓们大多不懂,那一串串官职名称压根儿都没听过。
几位审官却都是内行人,个个伸颈侧目。一个下人,怎么懂得这么多。
这是国策吗?关系到整个洛京的守备与安全,当然算。
京城的巡防现在在羽林卫手上,大理寺没有入编制的兵马。所谓入编制,就是能打仗能出战。若按照她之言,大理寺卿可就不是文职了。
梅尚书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个丫头,真该杀啊。
御史大夫郑大人道:“兹事体大。这位姑娘今日说到了安平侯府的三件案子,现下还不能定性。恐怕得皇上亲自定夺。不过,她这个登闻鼓,倒是没敲错。”
几位会审官都点头认可。日头开始西移了。
梅尚书道:“几位大人,老夫看今日一时半会怕是审不完,不若明朝再审吧。”
其他几人看向元王爷。
“还早,再等等。”
钱方照不敢扭动,汗流浃背不知所措。
很快,事情有了眉目。回来的第一波人马是刑部的。从大理寺断丞家里搜出了一箱银锭子,三千两银票,还有一些值钱的金银珠宝。
第二波人马是皇上从雪花卫挑出的一队兵马,他们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回来的时间与前面那队相差无几。至于从钱府抄检出的东西,啧啧……
禁卫军的小队长高声道:“钱府库房东西太多。小的们急于回来禀报,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就没有搬出来。带回来十万两银票、一颗大珍珠、一箱珍藏的书画、一箱珍宝首饰。”
银票倒罢了,最打眼的是那颗比猫眼还大的东珠。傅曼烟站在台下,看着都觉粉彩莹莹、遍体通透。绝对是难得的宝物。
众人吸了口凉气,台下的百姓直接怒了,开始喧哗不已。有提着菜篮子的,直接将菜叶鸡蛋就扔到台上。难怪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当官的都是黑心肠的,贪赃枉法,半点良心都没有。
“肃静。”元王爷目光凛冽。“钱大人,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钱方照跌到地上,像一滩烂泥。
怎么会,怎么将他攒了那么多年的家底都搜出来了。傅二老爷不过是给了他五千两的银票啊。他不该收的,不收这几千两,就没有这桩祸事。他,好悔啊。
“那这里就交给诸位大人了,本王先进宫一趟。先走一步,告辞。”元王爷站起身欲离去,末了看了春喜一眼,问道:“敲鼓之人可要安置好,以免出现什么变故。”
其他几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还真不知如何安置合适。
郑大人拱手道:“但凭王爷安排吧。”
“那就将敲鼓之人和老太君一并带到本王府中,想来应该没有宵小敢去本王府里杀人灭口。”
老太君虽十分惊诧,但依旧施礼道谢。
然后,元王爷对一个随从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
傅曼烟也感奇怪,元王爷怎么如此帮忙。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多想,反正元王府足够安全。眼波流转间,她看得很清楚,尚书令大人的脸,低下时黑如锅底,好像十分不高兴。
众人皆以为,元王爷先行一步是同皇上禀报公审的情形。但元王爷进宫后,先去福寿宫见了太后。福寿宫的廊檐下点满了橘色宫灯,看起来美不胜收。
太后还未开口,元王爷迫不及待道:“太后娘娘,臣弟今日前来,是为上次您说的事情。臣弟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无心成家,您的美意,请恕臣弟只能推却了。”
元王爷是先皇唯一的弟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