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静谧无声,只余满堂烛火明亮如初。
阮墨两手交叠坐在原位,瞧着男人睡得旁若无人的沉静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额……要不要叫醒他?
可是据她上一场梦的经验,这个人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小,直接叫醒他,想必他对她的脸色绝不会好……虽然本来就不见得有多好。
可不叫醒,她又不好擅自离开,就这么坐着看他睡觉……好尴尬。
咦?动了?
阮墨敏锐地捕捉到他方才微微一抽的尾指,但眼儿都盯得酸了,才确定那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哎,怎么办呢?
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不要去踩他的雷,万一真惹怒了他,莫说以后还能与他发展什么了,他现在立刻就会给她丢两个冷冰冰的字:出去。
于是,阮墨就呆呆地坐在古琴前,上观天下望地中间看教主……极其无聊且尴尬地坐了一个多时辰,几乎要困得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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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残暴杀戮。
尖锐的长□□入骨肉,染血的衣袂上下翻飞,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在雨水中逐渐模糊,充斥着恨意的怒吼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沉睡中的男人猛地张开双眸。
……是梦。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令他心头沉重,即便意识恢复清醒,耳畔依旧回荡着混乱急促的嘶鸣声与碰撞声,牵扯紧绷的神经。
良久,才重新睁开眼,微微眯着,适应明亮得有些刺目的光线,视线缓缓落在一把古琴上,以及后面背脊直挺,脑袋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白衣姑娘。
……哪儿来的女人?
哦,对了,他救了她,然后让她弹两曲来听听,她便听话地弹了。
然后,他竟然听得睡着了……
自那件事之后,记不清多少个日夜不曾到来的睡意,竟在这小小的琴妓手下,靠琴音轻易唤了来?
单逸尘轻勾了勾唇,几分自嘲,几分无奈。
敛去眼底的复杂神色,视线重新回到那张被垂落的长发掩去半边的小脸,终于忍不住屈指扣了扣桌面,“叩叩”两声清脆响亮,立马敲醒了打瞌睡打得正欢的某人。
歪到一边的脑袋迅速摆正,小姑娘费力撑开眼皮子,第一眼便对上了单逸尘面无表情的冷脸,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
……还好,没有流口水。
“睡得可好?”男人淡淡瞥了眼她的动作,不冷不热地问道。
阮墨当然不会认为他是真的在询问她睡得好不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奴家失礼了,竟敢在大人面前犯困,请大人……”
“我睡得很好。”
哎?
什么……睡得很好?
阮墨错愕地望着男人站起身,步步朝她走来,有些不明所以。
谁不晓得他睡得好啊?她可是在这儿看他睡了一时辰才睡的!
单逸尘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她战战兢兢站了起来,而他亦正好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把古琴的距离,他比她高得多,颀长逼人的身形给了她无形的压迫感,然而后背已抵上屏风,退无可退,她只能微微缩着脖子,规规矩矩平视他的前襟。
头顶的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攥住了裙摆,等他问话。
“习琴多少年了?”
“三岁开始习琴……已经十三年了。”
“弹得不错。”
说着称赞的话,他的语气却冷冷淡淡,叫人无法心生喜悦,但阮墨毕竟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晓得他在生人面前一向如此,故此刻看出他的神情中并无嫌弃或不满,就已足够令她高兴了。
“大人过奖。”
“叫什么名字?”
“……阮墨。”
“嗯。”单逸尘微微倾身,垂首,漆黑如夜的双眸望进小姑娘圆睁的杏眸里,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小心思,“以后,随了我吧。”
阮墨刚还被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迷得有些晃神,一听到那句“随了我”,简直吓坏了。
这……说好的卖艺不卖身呢!
但对方显然并不是在问她的意见,落下这句话后便退开了,再没看她半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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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实证明,是阮墨的心思过于……龌|龊了。
那晚单逸尘前脚刚出去,花妈妈后脚便进了贵间来,笑容满面拉着她的手,连连说她造化好,有出息了。她问怎么回事,花妈妈才告诉她,是方才那位大人出了重金将她赎走了,让她以后安分守己,好好跟着伺候他。
这……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啊。
上一回她又是崴脚又是哭的,死皮赖脸求了许久,才让单逸尘带她回家。这回她还未曾开口,人家便已经主动安排好了一切,连接人的马车都停在醉花楼前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立马上车!
比起对那句“随了我”背后深意的担忧,她更不愿留在醉花楼,今日有一个潘清,明日便会有第二个潘清、第三个潘清……这醉花楼,从来没有姑娘们说话的份儿,真碰上有权有势的大老爷,还不是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岂会管她们愿意与否?
然后,她便皮笑肉不笑地挥别了花妈妈,乘着马车前往单逸尘的府邸了。
上一回是独据一山的山寨寨主,够威风的了,可当阮墨站在比之前高大恢弘得多的将军府前,才晓得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