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黑夜如墨般浓重,掩盖了潜伏于密林之中的几道身影。
“樊哥,他们真的会来吗?”匍匐于草丛之中的刀疤大汉,压着声音问身旁的人。
那人侧过脸来,露出的俨然是年轻小将的相貌,微勾了勾唇角:“放心,我在他身边跟了那么久,不是白跟的,方才湖边那畜生便是他的战马,若要骑马走,这儿是必经之路,你且等着吧。”
大汉知他在将军府做过奸细,点头信了,重新闭上嘴,静待猎物出现。
被唤作“樊哥”的人叫樊玉,原是安插在将军府传递消息的奸细,任务是从单逸尘那儿知悉大南军的起兵时间,以便提前做好准备。但归来的樊玉同时带来了另一则消息——单将军金屋藏娇,并建议他的头领将那位娇姑娘劫来,以作威胁单逸尘的利器。
他立下大功,头领看重他,便让他全责安排此事。
不料老天爷相助,让姑娘自个儿找上门来了,樊玉自然不会错过良机,当即令人将她绑起来看好,接着率精兵十人,潜伏密林守株待兔。
而单逸尘,就是他们等候的那只兔。
樊玉想过,若让他身上多个累赘,对付起来会容易得多,便特地放松看守,让他顺利将那女人救走,而他则领人埋伏在后路,伺机而动。
“有动静!”
另一方忽然传来一声低喊,全部人屏气凝神,静静听着,果然听见了愈发靠近的马蹄声。
樊玉回头低喝一声:“就位!”
随即十数人迅速分散开来,其中三人搭上弓箭,其余人手按长剑,分别藏身树后。
马蹄声渐近,人影亦逐渐清晰。
“放!”
阮墨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一路紧闭着眼抱紧男人的腰,突然一道极其刺耳的声音划过耳畔,她微微一睁眼,却见又一道尖锐的银光一闪而过,与她的鼻尖几乎相擦而过。
是箭!
单逸尘显然比她更早察觉,一直用高大的身躯遮挡着她,马鞭甩得愈发地狠,企图带她逃过这一段路。
然对方有备而来,现身的敌人越来越多,他不但要护住身后人,还需应付对方的攻击,分|身乏术。如此躲避并非良策,最终只会拖死两人,他当机立断,腾身跃起,一脚狠踹上马屁,待马儿嘶鸣着带人狂奔而去,立刻拔剑出鞘,回身迎击欺身而来的敌人。
“嘶——”
骏马的嘶鸣尖利凄切,叫得她心头发凉,但除了死死拽紧缰绳,稳住身子不落下马背,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打斗声激烈不已,间或传来隐隐的惨叫,却远远未曾结束,她明白自己是个累赘,只有尽快脱离他们的战场,才能为单逸尘争取全身而退的可能。
耳畔呼啸的风声比方才更为迅猛,刮得她脸上生疼,双眼干涩得几乎睁不开,她咬紧牙关,一路往幽深的密林飞奔,终于在将至末路之时,等来了成功脱身的男人。
他速战速决解决那些士兵后,使轻功赶上来,稳稳落在马背上,阮墨也自然而然松手抱上他的腰,身下的马儿半步未停,依旧狂奔不止。
鼻间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指尖触及之处亦有滑腻粘稠之感,她晓得他必然负伤了,可此刻,除了拼命赶回他们的阵营,根本分不出一刻来处理,否则若再有追兵赶上,后果只会更糟。
单逸尘在前头策马,她不时回头察看情况,眼看着大南的旗帜就在前方了,她松了口气,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一闪而过的寒光却瞬间将她的呼吸卡在喉咙。
他伤势不轻,再中箭,恐性命不保。
已经来不及出声提醒了,阮墨当即伸臂环上他的颈项,上身刚一起来,顿时一僵,还未喘口气,又一道骨血翻腾的剧痛深入左臂,疼得她几乎昏过去,险些摔下马。
单逸尘似有所觉,然无暇顾及,几个士兵看见将军回来了,立马放行,随即看见后头有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手里握着一张弓,跌跌撞撞走出密林。
“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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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烛火通明,腥甜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趴伏于木榻上的姑娘衣衫残破,浑身染血,左肩靠近心口的位置中了一箭,左臂也中了一支断箭,惨不忍睹。
单逸尘伤势不重,多是些不及要害的皮外伤,不耐地催促大夫包扎过后,便直接披上外袍走入内间,一眼望见榻上昏死过去的阮墨,顿时呼吸一窒,心口隐隐作痛。
尤其瞧见那该死的军大夫还在一旁束手束脚不知作何时,怒火顿生,一脚狠踹上他的腿弯,直把他踹倒在地:“杵着等死吗?还不救人?”
军大夫一骨碌爬起来跪在他面前,不住磕头:“将军,这……军中麻药用尽,还在配制,阮姑娘伤势过重,不用麻药,恐怕受不住啊……”
“所以?等她的血流光了再动手?”他气极,忍不住又踹了军大夫一脚,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疼着,也恍若未觉,“保不住命,你便人头落地。”
“是……是!”
军大夫忙几下爬到床榻边,另一位大夫也从外间进来了,一同帮忙处理伤口。
没有麻药,他们不敢贸然拔箭,只得暂时为她止血,又喂她服下金贵的保命丹,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满头冷汗地退出营帐。
一室静谧。
单逸尘一直在旁看着她,即便是昏迷,依然眉心紧皱,伤口狰狞无比,他无法想象她到底承受了何等的痛苦,才连梦中都禁不住呻|吟。
军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