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贺纶与爱妻汤媛的行程有惊无险的还在继续,而另一头已经有人到达了更东边的锦州。
锦州作为地处京师与辽东镇之间最繁华的一座城镇,人口密集,土地肥沃,农商业极其发达,但大康发达的州府不少,何以锦州如此出名,几乎与应天府齐名?
盖因此地的骆记商行的老太太姓詹。说起詹老太太外地人可能还有些茫然,但说先帝的詹皇后,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错,这位詹老太太便是惠宗时期纯懿皇后詹氏的亲妹妹,亦是忠王妃骆雪莲的母亲,也就是忠王世子的嫡亲外祖母。
当年忠王体弱多病,但凡有点名望的,谁舍得把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而攀龙附凤置骨肉如礼物的人家,忠王也看不上。拖来拖去,就只有皇后的亲妹妹詹老太太忍痛割爱,把个娇养的女儿送给了忠王。殊不知忠王早已对表妹倾心多年,一朝娶回家,都不知该如何疼才好!夫妻恩爱和美自然不在话下。
无奈好景不长,年轻轻的忠王妃最终还是守了寡,故而詹家也没再翻出什么浪花,此后也无人入仕,转而一心一意经营丝绸生意,逐渐发展为锦州当地大名鼎鼎的商行。
虽说商人低贱,可那也得看是什么商人,像骆家这种的,作为忠王世子的嫡亲外祖家,又跟纯懿皇后沾亲带故,朝廷怎会不给予优待?是以骆记商行在当地颇有威信。
这日黎明之前,天还昏暗暗的,但见一人一马静悄悄的打西面而来,走进了骆家的大宅。
管家和小厮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听见动静急忙迎上前,一个亲自为来人引路,一个牵马下去喂草。
“少爷小心台阶。老太太听说您要过来,高兴的一整宿都没合眼呢。”管家弯着腰轻声细语的。
贺维低低的嗯了声,依旧风帽遮面。
待天色露出了大片鱼肚白,骆家的大宅次第苏醒,迎来了新的一天。
与此同时,汤媛一行人也翻过了杏山驿,在当地一家普通的客栈歇脚。车里的物资越来越少,好在再有两天就能赶到锦州,汤媛盘算着榻上的被褥用了好几天,到了锦州一定得换两床新的,此外还得再买些换洗衣物,毕竟行车赶路,没有多余的时间洗衣,基本穿一水就扔。
这样思考的她竟是不知不觉的从贺纶的角度出发。其实她呢,用半个月不换洗的被褥完全无压力,主要此一时彼一时。汤媛最大的优点就是随时随地融入当下的环境。
但贺纶不是她,尽管他从来不说,始终淡定的压制着洁癖的天性,汤媛也能想象到他的痛苦。
普通人可能很难理解简陋脏乱于洁癖患者而言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只有跟他生活了一年多的汤媛才能深有体会。
贺纶是真洁癖,也是真痛苦。却自始至终没有抱怨过一句,甚至不曾在她面前皱过一下眉头。反倒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管一天的行程有多累,都会有人为她奉上热茶热水,也因为马车颠簸,很多时候他都将她抱在怀里。
但洁癖就是洁癖,当他目睹了普通老百姓的官房是什么样时,终于还是呕了。
那一刻,汤媛竟连取笑他的心情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腔酸涩之痛。
不过贺纶不需要同情。
在汤媛看来,“同情”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简直就是侮辱。
所以她敬佩他。
敬佩他如此的潦倒双目依旧熠熠生辉,以及再错综复杂的局面都能沉着应对。
她从未见过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明通不知在哪儿顺了只胡萝卜,边啃边溜到汤媛跟前,见她目光惆怅,立在原地也不着急回客房,便嬉皮笑脸道,“哎哎,这你就心疼啦?谁让他不听我的劝,男人嘛,找棵树撒泡尿又咋了,偏他矫情非要去客栈的官房,这不,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汤媛狠狠瞪了他一眼,抹泪而去。
这厢冯鑫租了客栈的一口大灶,危宿从随行的车驾里摸出铁锅,两个人打水劈柴,烧了一锅沐浴香汤,伺候贺纶洗漱。当然,木盆和洗漱用具也是自带。
汤媛则让小二撤了客房的铺盖,再与鬼宿合力将床板从里到外擦洗一遍。好在这里的床架子结构极为简单,擦起来倒也省心。然后,鬼宿又打来井水,将青砖铺的地面来回拖了两遍,简单空旷的客房立时就变得干净起来,连空气也清新不少。
现在的汤媛,对环境唯一的要求也就只剩干净了。
时值气候干燥,只要打开窗,不一会儿室内清洁留下的水汽就蒸发的无影无踪,再点燃熏香的鎏金炉,铺上从车里抱来的被褥,比起露宿野外,这一夜已经算不错啦。
鬼宿道,“其实这样的客房在小地方已经属于偏高档次,因为没有明显污垢,床铺结实无异味,只有家境殷实的体面之人才舍得住。而普通种田的老百姓通常都选择三十个铜板一晚的连铺,那可就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有也是发黄发黑的破棉絮,床板亦是散发着霉味。”
对于这个,汤媛还真不知道。她对大康最艰苦的认识仅限于浣衣局。
浣衣局里挨打挨饿是常态,但那到底是正经的皇城机构,建造方面不可能太磕碜,是以她们的宿舍简陋归简陋,用料都还说得过去,更不可能有潮湿发霉的情况。她们可能没有足够保暖的被褥,但绝不可能盖露出棉絮的被子,因为皇宫要脸面啊。
而且上面的人也接受不了太脏太臭的人接触自己的衣物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