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阳春三月锦水汤汤,一群人席地而坐,交谈甚欢,一副世外桃花源的模样。只是那白衣青年说的话,仔细听去倒是有些与想象得不一样。
“我说的你们可记住了?还有何处不懂的可以问我。”那白衣的青年说完抬起手,一旁的精瘦汉子忙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一杯水,青年接过浅浅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人群中一黒髯壮汉略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问道:“依先生所说,我们平日向过路人讨要买路财时,若是对方亮出了官府的牌子我们又该如何?”
黒髯壮汉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忙附和地问道:“是啊,张先生,你只同我们说了如何打劫穷人、商贾、游侠、流亡的六国权贵,那若是我们一行人冲上去亮出了刀后,发现对方是秦国官吏又该如何?”
那白衣青年轻了下嗓子,沉声道:“我们做匪寇的,凡事都讲究‘道义’两字,难不成看见对方是官吏,我们就另眼以待了吗?放鹿山仍在,诸位许下的盟誓诸位难道已经忘了吗?”
一群人听了那白衣青年的话忙不住点头,“该抢的,该抢的。”
那黑髯壮汉旁有个精瘦的男人却是在众人点头时皱了下眉,疑惑道:“若是那秦国官吏我们开罪不起呢?像是那洛阳太守。”洛阳太守手底下可调动的兵马随时能平了他们的山头。
那白衣青年扫了眼那精瘦男人,点头赞赏道:“老六这话问得好,若是那秦国官吏我们开罪不起呢?既然得罪不起如此,那为何要得罪他,何不请他在放鹿山住下呢?我们当下也是甚缺人手,后厨缺个做饭的,路口缺个望风的,前面山头缺个开荒的,他若是都不愿意,我们山后那条沟空落落了这么些年,还缺个填沟的。”
那老六又问了,“那若是他带的人手太多,我们拿不下他呢?”
白衣青年不解问道:“老六,他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手路过,我们一行人为何要冲上去?我们看着像是隔壁山头那些不长眼的匪寇吗?”
老六顿时噤声,他可没忘记面前的男人略施小计,让隔壁山头的猖狂了数十年的盗匪一夕之间尽数灭尽,那招借刀杀人看着他们都是一愣一愣的。青年当面笑里藏刀、转身谋定乾坤的阴险模样到现在还时常在眼前浮现,老六立刻捡起了差点丢掉的分寸。
那青年很满意的老六的识相,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老六背后顿时汗涔涔一片,却仍是勉强笑着。自打这白衣青年来了这放鹿山,这山上真是没了他的位置,原先他才是这群人的智囊,到如今这放鹿山已然是这白衣青年的天下了。他一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落魄书生如今当真是成了众兄弟眼中的透明人,再没一丝分量。
本该是血海深仇,可是老六想起这男人温吞笑着,反手就灭了人家一座山头的模样,老六想着忍不住又是咽了咽口水。
在白衣青年的谆谆教诲下,一群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山匪纷纷表示如沐春风,有如登人间光明道。那青年也是颇为满意,低头浅浅又喝了口甘冽泉水,云淡风轻道:“行了,别坐着了,去做事吧。光说不做事儿,也是难养活自己的。”
一群几乎都没读过书的土匪强盗们忙起身恭敬地对那白衣青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转身就下山开工抢劫去了。那老六临走前,白衣青年忽然开口唤住了他,“对了,这放鹿山上还没有女子吧,老六?”
“是呢。”那老六面上还是恭敬的,低头道:“这帮兄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乱世求条活路而已,哪里有娶妻这心思。”
那白衣青年像是陷入了沉思,浅色眸子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杯中的泉水,随意道:“那可不成呢,一座山头没女子怎么成?”他说着话,轻轻转着那手中的杯子,没再看那老六而是转身走了。
那老六却是忽然有了个主意。待到那白衣青年走远了,他猛地一回身就去追那黒髯大汉。
“钱胜,你等会儿。”
放鹿山山匪头子黒髯大汉钱胜扭头看向跑得跟风中青葱一样的老六,拧眉道:“怎么了?”他原本就凶,这一下面无表情更是骇人了。
老六拉着钱胜走到一旁,低头小声道:“钱胜,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要娶妻吗?”
一说到娶妻,钱胜面色微微一变,他倒是的确想掳掠个良家女子生个儿子来着,但是自从那白衣青年来了这山头,他便没提过这茬了。那白衣青年虽说嗜是流氓匪气,但是在此事上却是与他们一行人颇为不合。他之后便也没想着这事儿了,如今老六一提,他倒是心中又痒痒了,看着老六的神色也有些变了,“你有主意?”他有些犹豫,一般好人家的女子都不会瞧得上做他们这一行的,可若那女子不自愿,这不又是成了掳掠强迫吗?
老六立即就嗅到了翻身的气息,压低声音道:“掳掠女子这事儿我们以往也不是没做过,再做一趟又能如何?到时候钱胜你将人娶了,麻利地将事办了,等那张子房发现之时,说不定钱胜你儿子都有了,到时候就算是张子房又能多说什么。”
钱胜立刻就动心了,他着实是很久没睡过姑娘了,而且也真的想抱儿子。他看向老六,想起这小子以前也是机灵的人,办事也利索,说不定真能将这事瞒着张子房给他办妥了。
老六也是有眼力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