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阳城,县衙。
“前辈如何看穿在下身份?”
桓常与姬耳相对而坐,袅袅青烟从茶杯上面飘出,香气诱人。
酒肆之中,姬耳隐晦指出了桓常的身份,桓常对于眼前这个武功深不可测人,也有很浓烈的好奇心,就将其带到了县衙。
“上将军虽然修炼有非常高深的敛气法门,我却仍旧能够从上将军身上,感受到那蓬勃的真气。”
“而且上将军旁边那位剑客,身上也隐晦有极强的剑气波动,修为俨然已经达到了入室巅峰境界。”
“在这个区区小县城中,而且还是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县城之内,酒肆忽然出现两位修为高深的武者,两位大致身份已经能够猜测出来了。”
“况且我观上将军言谈举止从容淡定,旁边的剑客眼中精光四溢,对于我这个陌生来客非常警惕,上将军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桓常闻言,不由暗自苦笑,不过对于姬耳的眼力还是颇为佩服。
“方才在酒肆之内,先生曾说要因势利导,顺应民心,这样才能彻底平定内乱,此言何意?”
苦笑过后,桓常正色问道。
姬耳捋了捋胡须,没有直面回答,反而幽幽说道:“上古时期黄河泛滥导致水患严重,历代君主拼命修筑堤坝,却都没有办法彻底根治水患。”
“后来大禹治水,不再一味修筑堤坝,反而开始因势利导,直接掘开堤坝分流洪水,并且修建湖泊储存洪水,这才让水患严重的黄河流域成为膏腴之地。”
“道法自然。”
“所谓自然就是遵循事物发展原理,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要过多进行干预,反而要顺应事物发展规律,因势利导,如此才能有所成就。”
“就如上将军此次变法,虽然乃是富国强民之策,奈何变法操之过急,也没有契合宋国国情以及百姓意愿,想要成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桓常听到这里,却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觉。
“先生言下之意就是要顺应民心,然而如何才能做到顺应民心呢?”
“而且先生所说的民心指的是身为统治者的贵族,还是那些平民百姓,亦或是被买卖的奴隶?”
“任何一种政策,都不可能满足所有人利益,我所能做的事情,唯有尽量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已。”
姬耳微微一笑,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反之,处众人之所想,亦近乎于道也。”
“上将军之言并没有错,不过凡事都应该循序渐进,哪怕推行新法也要先弄清楚境内贵族的底线。”
“以我观之,上将军虽然颁布的律法本意乃是惠及大众,然而百姓大多愚昧,在没有切身感受到新法带来的利益之前,并没有办法判断出这些新法对于他们是否有利,自然也不会赌上性命维护新法。”
“没有了新法受益者的鼎力支持,上将军想要迅速推广新法,就必须与境内贵族敌对,为了镇压叛乱甚至要血流成河。”
“宋国向来以仁治国,若是杀戮太盛哪怕与此事无关的百姓们,对于上将军感官也会大大降低。”
“新法与上将军息息相关,若上将军为百姓所不喜,那么新法又如何能够推广出去?”
桓常闻言,久久沉默不语。
“那么依先生之言,在下应当如何行事?”
姬耳抚须,缓缓道来:“先颁布一些没有触及到贵族们底线的新法,当这些律法彻底实施以后,受益者必将越来愈多,众人所喜即为道,亦是律法。”
“有了庞大的新法受益者为根基,再加上那个时候贵族们的利益已经被蚕食一部分,底线自然会再度降低。”
“上将军那个时候再颁布新的律法,就这样一步步触摸贵族们的底线,再一次次让他们降低底线,如此耗费数十年,就可以让宋国平稳过渡成新法时代。”
“而且那时就算在真有旧贵族意欲反叛,纵然上将军不亲自动手,既得利益的新贵也会誓死捍卫自己所得到利益。”
“什么叫做无为而治?”
“无为并非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顺应大势、因势利导,那个时候宋国境内的大势就是推新新法,就算上将军不再主持新法的继续实施,也会有人让新法彻底贯彻下去。”
“所谓因势利导、逐步蚕食,无外乎如此。”
姬耳的大致意思,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那就是温水煮青蛙,不过在精神境界上,却又要比这种说法高出许多。
姬耳的理论,还有对于大势的判断以及应用,甚至能够直指天地自然运行的本源思想。
这种说法,也是桓常首次听闻。
故此,哪怕姬耳的声音非常中正平和,可是桓常听在耳中,却感觉内心大受震动。
这种震动,不仅仅因为姬耳过人的见解上面,还有这番话之所包含自然宇宙哲学。
无为而治,道法自然,这就是姬耳的道。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探索自然宇宙哲学根本没什么用处,可是对于武者而言,想要走上武道巅峰,就必须融于道,并且以手中长剑在各种道上面铭刻进去属于自己的道。
“先生高见,在下佩服。”
桓常起身,对着姬耳躬身行礼。
这一礼,不仅是桓常对于学识渊博的先生所执的弟子礼,更是江湖晚辈对于前辈高人的礼仪。
不过很快,桓常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而后又躬身行礼。
“宋国正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