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可能是没有想到张三姑奶奶会在这里,看到女儿时怔了怔,脚上放慢了步子,就这一怔之间,徐老夫人已经快步走过庑廊,往前面的穿堂去了,她虽然一把年纪,但步履轻盈,大步流星,一转眼就看不到了。
张谨一见,叹了口气,对张三姑奶奶道:”你跟着你娘练过脚力,快去把她追回来,她要去杨树胡同。“
”杨树胡同?杨树胡同那不是罗家“
张三姑奶奶话还没有问完,已被张谨催促起来:“别问那么多,先把你娘追回来,有话好好说,这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
这么大岁数了,改不了。
张三姑奶奶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也清楚父母亲一定是吵架了,难怪丫鬟们全都避得远远的。
徐老夫人走出穿堂,脚步便慢了下来,慢腾腾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回过头去想看看那个死老头子追上来没有,却看到张三姑奶奶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走过来了。
“娘,您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管和我爹闹去,这么晚了去杨树胡同做什么?有什么事打发个婆子过去说一声。”
徐老夫人帮着罗家置办嫁妆的事,张三姑奶奶是知道的,她还以为老两口吵架,徐老夫人不想在家里呕气,想去杨树胡同散散心呢。
“你爹呢?”徐老夫人沉着脸问道。
张三姑奶奶立时明白了,她噗哧一声笑出来:“您走得这么快,我爹追不上您,就打发我来了,您快点回去吧。”
看到女儿笑靥如花,徐老夫人的心里一酸,硬生生地落下泪来。
“姗姗,你回到娘家八年了”
张三姑奶奶微怔,这是怎么了?母亲不是娇弱的女子,即使当年父亲辗转各地风餐露宿,也没见母亲哭过,她还记得上次看到母亲落泪是她执意大归的时候,一晃八年过去了。
出了穿堂,旁边便是茶房,她扶着徐老夫人进了茶房,让丫鬟们守在门外。
她一边给徐老夫人擦拭眼泪,一边笑着撒娇道:“原来您和我爹是为这个吵架啊,是不是嫌我前几天买的那套瓷器太贵了,你们怕没有银子养活我啊,您可别忘了,当年给我的嫁妆说好了归我的,怎么了,你们想要拿回去吗?我可不依。”
“去你的!”徐老夫人啐道,把几乎贴到她身上的张三姑奶奶推开,重又看着她,“罗绍来向家里提亲了,你爹不但没有答应,还把人给打了。”
“啊?”张三姑奶奶大吃一惊,她脑海中便又浮现出那张傻呼呼地脸来。
“罗家小姐一大早就过来了,就是因为这件事?”张三姑奶奶问道。
徐老夫人点点头:“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罗小姐登门来问一问,也不为过。何况我把你爹身边的人叫过来连打带吓,那几个终于说了实话,罗绍第一次来提亲,你爹让人用齐眉棍把罗绍打出去的,之后罗绍再来,你爹均是不见,昨天罗绍又来提亲,你爹倒是见了,直接就把茶碗砸过去,罗绍头上顶着大包回去的。”
张三姑奶奶张大了嘴,好久才道:“我爹这是怎么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一方不同意也就罢了,怎么就要大打出手了?罗绍傻呼呼的,哪有自己上门提亲的?唉,倒也难为他的,那么傻的人,竟能把女儿调|教得千伶百俐。”
徐老夫人闻言一怔,问道:“你见过罗绍?还知道他傻呼呼的?有多傻?”
张三姑奶奶又笑了出来,道:“我是初二那天在芝麻胡同见过他一面,至于有多傻嘛,那我怎会知道,他是做官的,倒也不会是您想像中那么傻。”
徐老夫人伸出手指戳着女儿的额头,也笑了:“我是先让你爹给气着了,又让你给说糊涂了,那罗绍是十七岁的两榜进士,先不说傻不傻的,十七岁就考中进士的,大周朝又有几人?他没找媒人,自己上门提亲,被打了两次又来第三次第四次,听说今天又在门房里坐了两个时辰。”
张三姑奶奶皱起眉头:“他今天又来了?这人也真是个榆木脑袋,连个官媒也不会请的,我爹八成是嫌他太笨了。”
“哼”,徐老夫人冷哼一声,“孙季昆不笨,整日温顺小意地哄着你爹,还请了你爹在广西时结识的好友专程来京城保媒,那可是机灵得很呢。二百两银子的聘金啊,就娶到了二品大员的千金。你爹当时可是高兴极了,就好像捡到大便宜的是人是他一样。”
“娘,您别说了!”张三姑奶奶起身,一甩衣袖就走。
徐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真是让那个老东西给气糊涂了,怎么又提起那个中山狼来了。
她一把将张三姑奶奶拽了回来,道:“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提那个小人了。”
张三姑奶奶嗔怪地看了徐老夫人一眼,重又坐下,一边清洗顶子一边和徐老夫人说话。
“我在娘家住得挺好,吃穿不愁,再说,我手里也有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就是以后你们不养着我了,我也不会饿到。”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是为人父母的谁不想看到儿女有个好姻缘?我见过罗绍,人品长相都是不错的,虽然家势单薄,但人口简单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落个耳根清静。以他的条件,想找个豆蔻年华的大家闺秀也很容易,可他的发妻去世十多年,他却一直没有再娶,就连个妾室也没有,就凭这份长情,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张三姑奶奶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这么好,我爹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