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谷风园里,已经乱成一团。
小蝉是卖了死契的丫头,没有老子娘,死了也就是死了。
秦家诗礼传家,可也就是多给个薄皮棺材,拉到乱坟岗上埋了。
可吴氏却不想就这样算了。
小蝉是兰姨娘屋里的人,尸体是早上才发现的,一个大活人没有了,兰姨娘怎么不说?
秦家的规矩,姨娘屋里只能有两个三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翠姨娘是自尽的,她的丫鬟当然不能留下,吴氏便趁机把兰姨娘屋里的两个十五岁的三等丫鬟也一并打发到庄子里,把自己身边一个家生子冬菲给了兰姨娘,又把原先的粗使丫鬟小蝉提了三等。
冬菲是吴氏的人,小蝉却是从小跟着兰姨娘的,两人虽然都是三等丫鬟,但是孰远孰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小蝉死了,兰姨娘身边连个体己的人也没有了。
吴氏冷笑,对霞嬷嬷道:“你带上人,亲自去看看小蝉的身子,看看有没有伤,是不是被人先打死又扔到井里的。”
翠姨娘就死得不明不白,整个九芝胡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说翠姨娘是受不了吴氏的打骂才寻了短见。吴氏气得半死,若说兰姨娘是个病西施,那翠姨娘就是个破落户,她这种人会为了一点小事去死,吴氏才不相信。
她当时也想弄个明白,可是秦珏就要成亲,府里要办喜事,秦牧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件事,让他颜面无存,便多花了几两银子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吴氏咬牙切齿,兰姨娘的孩子小产算在她的头上,翠姨娘死了也要算在她的头上,这次兰姨娘屋里的丫鬟自尽,她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最后能给兰姨娘定个打死丫鬟的罪名,虽说秦家没有发卖姨娘的先例,但是却能轰出府去。
霞嬷嬷带了两个胆子大的婆子出去,她们前脚刚走,秦牧就从衙门里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丫鬟婆子们窃窃私语,他让人去问,才知道谷风园里死了一个丫鬟,还是投井自尽的。
秦牧知道那口井,大半个长房都在那里打水,想来井里死人的事,如今长房里里外外都知道了。
他立刻火冒三丈。
哪个园子里没有丫鬟,可偏偏就是谷风园的丫鬟死了,他身为族长,又是朝廷命官,这让他有何面目?
吴氏是怎么管家的?
刚进门的罗氏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就能借着吴氏之手,把九芝胡同上上下下狠狠敲了一遍,将明远堂管理得如铁桶一般。
吴氏身为宗妇,不但被晚辈支使得团团转,既当枪使又做挡箭牌,还把后宅管得乱七八糟.
自从宁王之乱后,秦牧便一直谨小慎微。可是只有这样是不够的,秦珏以小小御史的身份,参倒山西二十多名官员,甚至还有两名京官。这些人哪个没有根基,即使是在京城也牵连甚广,秦珏官小职微,又因这件事站在风口浪尖,就算有人想要报负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但秦牧就不同了。
秦牧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他为官多年,深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外放出京。
可他不能走,他若是离开京城,秦家就要落入秦珏手里了。
这些年有他压着,秦珏还能闹得鸡飞狗跳,万一他不在京城了,大哥秦烨耳根又软,就再也没有人能压住秦珏了。
都察院现在有个左都御史的空缺,保定知府杨善程是四川布政使杨善宗的堂弟,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可都察院那边也有自己的人想要提拔,秦牧知道李文忠和霍英都想让四川布政使杨善宗买个人情,把杨善程调进都察院,可杨善宗油盐不进,愣是没管杨善程的事。
秦牧和杨善宗早年有些交情,他深知杨善宗对堂弟杨善程极是看重,此时不想借助李文忠和霍英之力,也是想给杨善程弄个清白之名,不想早早站队,一旦杨善程以后入阁,他的仕途是能禁得起考察的。
可若是绕开两位阁老,暗地里从中周旋,秦牧认为是有能力帮着杨善程进入都察院的,如果用杨善程来换取自己一个外放的三品大员的位子,杨善宗乐于接受。
但是秦牧却不能离开京城,想到这里,他就异常烦燥。
明明是一份更好的前程摆在那里,他伸伸手就能拿到,但他却不能。
如果吴氏能像母亲程老夫人那样,把家里中馈管理得井井有条,把儿女教导得博学能干,那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把家里的这些事只管交给妻子和儿子,到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过个几年再回京城就行了,哪像现在这样,衙门里和家里事事都不如意。
秦牧越想越气,当初若不是吴氏整日往李贵妃娘家跑,他又怎会在太子未立的情况下,就给四皇子做了师傅呢?
如果没给四皇子做师傅,他又怎会落到今天的田地?
如果吴氏不是整日想着对付秦珏,又怎会疏忽了自己的儿子,秦琅不用说了,秦瑛的名声也远不及秦珏。
想来想去,都是吴氏的原因。
秦牧冷着脸走进屋里,吴氏正在和身边的丫鬟冬月说着中秋节礼的事。
听到小丫鬟喊着:“二老爷回来了!”
冬月连忙恭身施礼,吴氏却坐着没动,秦牧气极,就算是老夫老妻了,当着丫鬟的面,你也要做做样子啊,果然是个没家教的。
“那个死了的丫头是怎么回事?”秦牧冷声质问。
吴氏没想到他一进门就问这件事,他的心里果然都是兰姨娘那个狐媚子,她不气反笑,道:“老爷还是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