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淡绿色的弓弦发出短促的一声尖鸣,一尺余长的羽箭像个在外飘泊多年的浪子,穿过摇曳的绿叶白花,穿过纷乱游走的蛇群,精准地射断那不足半指宽的结蒂,在红豆果实的下部轻轻碰了一下,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
红豆果实斜斜抛飞出来,横过三十余尺的距离,落向伯劳德的身后半尺外。
伯劳德退步转身,平平伸出重剑,使个粘劲手法,稳稳接住那粒果实,连带着三片将谢未谢的小小的柔弱花瓣。
三人退回雾中,黄裳道:“我来,如果这果实有什么危险,我会有预感。”
“小心。”
伯劳德平平举着剑,黄裳伸出手,缓缓探向暗红的果实,内心毫无波动,一片平静,夭夭也没有示警。
在两人关切眼神是,黄裳的手指触摸到了果实,凉凉的,滑滑的,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事,毫无异动,也没有什么气味。
黄裳小心拈起来,摘掉将凋未凋的花瓣,对着天上的昏昏暗光看了会儿,红豆果显出极高的纯净度和折光度,内部一片纯净,并无异物,向两人点点头,黄裳举着它,再次接近蛇海。
全神戒备,踏入三尺之内,这次蛇群毫无异样,像没看见他一样,黄裳肌肉紧绷,慢慢接近自己可以逃离的极限距离,站了许久,蛇们仍对他视而不见。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穿越这片酸木林了。
但一粒红豆果不够。
三人沿着酸木林的边缘,细细搜寻,行出数哩后,终于发现第二粒,这粒要深入的多,离边缘将近二十丈,维西并无十足把握,兼之早晚要过,黄裳便握着红豆,提心吊胆步入蛇林,摘下那粒果实,待出林后,背上一片冷汗。
就数量来说,两粒已足够三人过林,但谁也不愿意在这恐怖蛇林中多次往返,三人便继续向前寻找,走出不远,迎面撞上一个孤身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身形挺拔,眉目英冽,自有种不凡气度,面上总带着一丝若无若无的笑意,瞧见三人,也不退避,反倒直直迎上前来,笑道:“夏尔-戴高乐在此,对面何人?”
他说的是法语,嘴里像是含着一块糖,软糯中倒也有种独有节律,像在唱歌,伯劳德立定,举剑于胸,施了个骑士间的问剑礼节,报上己方名姓,道:“阁下一人到此?”
1905年,法国实行的是共和国制度,与英国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融洽,双方也都听过彼此名声。
戴高乐一摊手,这动作在他这少年贵族子弟做出来,当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味道:“有两个封臣骑士,但她们竟进不来大魔鬼沼泽,蒙哥马利先生,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三人扫过他掌中显然夺自男人的木剑,惊叹这年轻人的高超实力,伯劳德道:“竟有此事?我们也不知道原委。这个消息对我们非常有用,作为感谢,戴高乐先生,你找到通过这片蛇林的方法了么?”
戴高乐苦笑道:“没有,你们好像找到了?”
伯劳德举起掌中红豆,道:“这种果实,可以让蛇群无视你的存在。”
戴高乐眼睛一亮,真诚道:“多谢告知如此宝贵的消息,鄙家族当永感盛情。”
这未来名垂青史的年轻人扫过维西,右手放在心脏上,躬身施了个古贵族问候礼节,不胜赞叹道:“您真美丽,纵然在这阴云密布的世外险境,我仍能感受到您那如同百合花开的纯粹美丽,能一睹您的光彩,是我的无上荣幸。”
维西小脸淡淡:“多谢你的夸奖,戴高乐先生。”
戴高乐目光投注到黄裳放下的面具上,好奇道:“这位先生能与你们二位并行,一定也是位了不起的年轻人吧?我可否询问您的名姓?”
黄裳“听不懂”法语,维西又不像是愿意多说话的样子,伯劳德只好说道:“既然蒙面,戴高乐先生又何必强问?”
“是我错了。”戴高乐哈哈一笑,再次对维西躬身一礼,也不折返,消失在三人走来的方向。
一番短暂的交流,双方都很有风度,交换的信息亦都有大用,一方不用担心突然杀出来的骑士,一方得了过林的方法。
三人讨论着这孤身的年轻人,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路,终于寻到了最后一粒果实。
跟着打头的两人,维西小脸发白,托着果实飞快过了蛇林,转身一望,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进入伊甸园以来,三人头一遭见到阳光。
原初禁区,终于出现在三人面前。
是一片海也似的大湖,也不知有多宽广,湖水碧蓝幽深,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活像块光滑的大镜子,粼粼生光,中心是一座翠绿色的小岛,即便隔着宽阔的湖面,一种蓬勃的生机仍传了过来,淡香宜人,稍一轻嗅,便觉精神振奋。
那便是生有原初之树的生命之岛。
“伊甸园里有阳光吗?”这是黄裳的头一个念头。
伯劳劳斩钉截铁道:“无论任何形式的记载上,都从来没有。”
维西眯起眼,伸出手去,竖起纤细修长的手指,似乎在欣赏眼前的美景,好一会儿才道:“大约三哩,怎么过?”
“好像只能游过去了。”黄裳一笑,张望下,不见有别的人,踩着细细的沙子,俯身伸手。
湖水清清凉凉,像情人的抚摸,温柔轻盈。
“看样子,我们应该是第一批通过蛇林的人。”伯劳德收回目光,看了下怀表,“还有六个小时左右,你们体力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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