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翎与众人距离逐渐拉远,司空孤转过头,又见南宫俊身后的一些漕帮帮众对自己怒目而视,当下便摇头苦笑道:“今日这罪人我看来是当定了。”
“司空少侠乃是我漕帮的大恩人,又怎么会是罪人呢?”
南宫俊虽如此为司空孤开拓,但他眼神中却藏着极深的落寞与萧索,司空孤心知,南宫俊与李壑口中不言,心中也定是对自己有怨。
方才在衙门中,司空孤刻意将杨朔支开,与陆洵在小厅密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这才达成协议:漕帮秘密成为官府在扬州城内的一股势力,自此以后漕帮行事皆需要听从官府指令。
当然,关于许多秘密的条文底线也有划分,司空孤等李壑一干人走出监牢后,才将所有条件告知杨朔,这才有了杨朔怒而拔剑的一幕。
虽然这协约只在暗中协定,明面上漕帮仍旧是扬州第一大帮,仍旧是江南赫赫有名帮派。但无论是陆洵还是司空孤,甚至连将道义放在首位的杨朔都清楚,纸终究包不住火,漕帮这样做骗骗那些小门小派很容易,但对于少林昆仑这些门派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去,大家都是老江湖,行事作风改变之后他们岂能不知?最终消息必定走漏,李舟与杨朔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清誉便会毁于一旦。
漕帮这些年来已逐渐以名门正派自居,李壑主事时那些陈规陋习被李舟逐渐废除,在李舟未遭不幸之时,漕帮已经隐隐有江南“第一大帮派”之名——尽管只是人数上而言。但这个声音的出现也的确是江湖人认可漕帮的一个佐证,毕竟现在漕帮终于登上大雅之堂,尽管漕帮中真正能够登台亮相者不过李舟、杨朔与南宫俊三人而已。方才那个赌气而走的东方翎虽说帮内地位不低,又是李舟制定新规的左膀右臂,但对于江湖而言,东方翎是名人录百名开外的人物,在江湖人眼中并不能算得高手。
司空孤尽管处在一片恶意之中,却也没有半分慌张,这一幕他早有盘算,今日之事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扬刀门下手了。
如果怀揣着哀伤与愤怒,那么哀兵必胜的前提便已经达成——李舟之死时哀,为救诸人而与官府签密约约是怒,这最终都要归结于扬刀门之上……
心下已有盘算的司空孤微微一笑,便朗声道:“李帮主,南宫兄,咱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返往漕帮的船队中,司空孤与李壑、南宫俊二人同乘一舟,这大约一个半时辰的水路,已足够司空孤将协约条文详细告知李壑与南宫俊。
李壑只是默默听着,而南宫俊兴致也不高,只是时不时对于司空孤所用的某一些词句提出疑问,司空孤心里清楚,南宫俊情绪已跌落谷底,尽管他也想到漕帮士气会暂时低迷,却没有想到南宫俊也表露出一蹶不振的模样,当下便有了算计。
“……基本条款就这么多,至于具体谈判过程,似认为二位也不感兴趣。”
李壑本欲起身抱拳鞠躬,却在站起来时撞到小船蓬顶,登时又坐下,苦笑道:“多谢司空少侠,这条款和弟兄们的性命比起来,到真算得宽容了。”
“二位想必对在下协定的条约极为不满吧?”
李壑却摇摇头,在他看来,司空孤帮到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漕帮历经此难,能保得帮派周全已属不易,哪里能有什么怨言呢?
“能保住这么多条性命,老夫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
司空孤摇摇头,面上浅浅微笑随之消失,摆出少见的严肃神情道:“这个协约本由在下与陆洵签订,而在下又并非漕帮中人……”
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不必将话说得太透,司空孤明白,李壑定能明白自己话中深意——这个协约是司空孤他签订的,与陆洵签订密约之人是司空孤,若是漕帮不肯承认,或司空孤根本不告诉漕帮这个密约,那么漕帮自然也就可以不遵守此密约。
只是,他日若是陆洵怪罪下来,那么便是司空孤遭殃,而漕帮中大约只有杨朔会受到一些微小牵连。
李壑与南宫俊都明白司空孤言中深意,却万万没有想到司空孤肯为漕帮做到这种地步,二人交换神色后,李壑便微微将老脸侧过去,南宫俊则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已受孟元救命之恩,又岂能置孟元于险境?我漕帮虽说平日里讲求‘利’字当头,却也明白‘义’字之理,孟元肯为我漕帮做到现在这个程度,我南宫俊已是极为感激,可若是为我漕帮而得罪官府,那岂不是等于说我漕帮中人都是沽名钓誉、出卖恩人的小人么?”
“不,陆洵绝不敢对我下手,这一点还望二位放心。”司空孤神情庄重,李壑与南宫俊也不禁为此神情所动,静静听司空孤道:
“在下与贵帮之关系,也算是共历水火,因此有些话也不打算再瞒二位:二位皆知在下乃司空无涯之子,也是十年前江宁司空家灭门一案中唯一幸存之人,在下此番要出江湖,为的就是为家族报仇,而这与仇人相关的线索,在下已在暗中寻觅得一些蛛丝马迹,接下来只要顺藤摸瓜,必定能够获得真相。但在下若继续在暗处行事,进展恐怕极为缓慢,因此在下便想打草惊蛇,在江湖中闯出一些名气,只为引蛇出洞。而要想闯出一些名气,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利用此次李少帮主一事,为漕帮统一淮南江湖势力。”
李壑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道果不其然,昨日司空孤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