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影迎着姜焕璋见了礼,寒暄了几句,微微欠身将他往永安伯那一群人方向让。绥宁伯府和永安伯府是世交,别的,他一时想不出姜家还和哪家往来。
姜焕璋瞄了眼人群中、正拍着高子宜说话的李信,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扬声招呼了句,一个斜步,往以季疏明为首的新科进士那一堆人过去。
从前那几十年身居高位时,无数有求于他的人毫无底线的奉承吹捧,早就让他自信到傲慢,他虽然痛定思痛的醒悟了,可那些深入骨髓的东西,比如他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指挥安排,特别是季疏影,这个他一辈子的宿敌,特别是居然是让他避开李信……
季疏影一个愣神,随即顿住脚步,用目光示意了堂兄季疏明,算是将姜焕璋交接给了堂兄,转身就回去了。
转过身没走几步,周六就招手叫他:“季探花,你没请小七吧?是不是写帖子的时候把小七漏了?”
“胡说!”季疏影失笑,“漏了谁也不能漏了你和七少爷,把你俩漏了,往后我还想在京城混吧?”
周六哈哈大笑,“说的是!可小七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还有远哥。”
“宁七爷让人来打过招呼了,说是得先进宫看着五爷练几趟功再来,上回因为替吕大郎贺喜,误了一回五爷的功夫,被宁娘娘罚跪了一个时辰。”
季疏影解释道,话没说完,周六就跺脚大笑起来,“远哥是罚跪的老祖宗,他还怕罚跪?一个时辰算什么?如今连我都能跪上一两个时辰了。”
众人噗成一片,高子宜刚端起杯茶,连茶带杯子砸在了地上,“哈哈哈哈……季兄,这茶,还有这杯子,得算周六这厮的……”
季疏影强忍着笑,叫小厮过来,刚吩咐他去墨府看看,远远的,就看到墨七和苏子岚并肩进来。
“来了。”季疏影指着两人,周六掂着脚看了眼,“咦!小苏这厮回来了。”
众人围着迟来的墨七,特别是久未露面的苏子岚说笑关切,吕炎轻轻捅了捅李信,两人一起往旁边走了几步,离众人远点,吕炎示意李信看另一边。
“看样子,姜长史跟他们相熟得很。”吕炎低低道。
李信瞄着在众新科进士中谈笑风生、举止洒脱的姜焕璋,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人?”
“从去年起,姜长史就到处会文,认识了不少人。”吕炎轻淡的声音里含意无穷。
“这份心计难得,这是替……打埋伏呢。”李信含糊了句,吕炎轻笑了一声,“有季天官……”
吕炎的话只说了一半,李信却十分明白,有季天官这位季老丞相的独子在,他再拉拢士子人心,有点多余了。
“有交情跟没交情毕竟不一样。”片刻,李信低低说了句。
“你多看几眼。”吕炎拉了拉李信,两人走到几盆高高挂起,如绿瀑泄下的佛珠锦后,透过佛珠锦的缝隙,仔细看着姜焕璋。
“看到了吧?”吕炎一边笑一边叹气,“姜长史这个人,真让人看不明白,你看看他这幅作派,这要是太子爷,哪怕是晋王爷,或是墨相,如此礼贤下士,那是真礼贤下士,可他……”
后面的话,吕炎没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礼贤下士?
“他到过一回紫藤山庄。”沉默片刻,李信低低道:“小妹见了他,后来,听几个丫头抱怨,说他到紫藤山庄,仿佛他是主人,小妹才是客。”
“这人有意思。”吕炎惊讶的抬起眉毛,半晌才失笑落下,“他们府上,私底下都叫他五通神。”
李信噗一声呛着了,“咳咳咳!姜府这下人……”
“下人眼毒。”吕炎慢悠悠接了句,“不过,也不可小视,翁翁说过,世人眼中的怪人,九成九是怪人,还有那一点,是奇人,他是不是奇人……慢慢看着吧。”
“对了,姜府女眷也来了,你妹妹……”吕炎干笑几声,“那个……”
“小妹早就抛到一边了,不会有事。”李信笑道,“我这个妹妹,别的不敢说,那份心境,还有眼力,我是望尘莫及。”
“说谁呢?还有让李兄望尘莫及的?”季疏影的声音在两人后面响起。
“大郎在这儿夸妹妹呢。”吕炎回头笑道,季疏影脸上的神情不易觉察的一凝,随即笑道:“大郎放心,令妹那边,我让九哥交待九嫂了……”
“吕兄说的也是这事,我刚刚和他说,我这个妹妹心境气度,我望尘莫及,不用担心这个,你又来了!”李信打断季疏影的解释笑道。
“那是,和长公主说话论经,心境差一点都入不了长公主的眼。”吕炎半真半假的奉承了一句。
“说到这个,”李信一脸的笑,“小妹说过几回,她和长公主就是投了脾气,其实无关心境,长公主和她说的最多的,倒是各种怪事趣闻,多数是女人家常说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洒脱,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季疏影接道,吕炎哈哈笑起来,李信也失笑出声,伸手拍着季疏影,“你这个清高人儿,这奉承起人,真是入耳得很。”
季疏影摊着手,“我说的是实话,你看你们,李兄的妹妹,是我见过的最……最难得的女子,不能以雅俗论她,太唐突了。”
“多谢季兄夸奖,这几句话,我回去一定转告小妹,能得季探花这几句话,小妹必定荣幸之至。”李信一脸认真的拱着手。
季疏影笑容却有几分不自在,不知道喃喃了句什么,不等吕炎问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