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未晴,灰突突的天儿,乌云如一块灰色被水浸湿了的棉布,罩在头顶上方,让人无端感觉到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乐文莫小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栈二楼的窗户旁边,打开窗户向留下张望,行人来往匆匆,面色凝重,本就该喧闹的集市,这会儿竟然一片死寂,只有路人的脚步声和车马摩擦地面的响动。镇上距离运河没多远,也是受灾了,不少年久失修的屋子被大风吹垮,茅草房最是严重,几乎家家被掀开屋顶,只剩下四周的空旷墙壁,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受灾的百姓叫苦不迭,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没有的就到镇上一处破庙避难,破庙早已没了香火,供台上受供奉的观音娘娘,少了一只胳膊,平时只有乞丐在此安家,房顶四壁到处是蜘蛛网和厚厚地一层灰尘。在莫小荷这个角度,可见破庙的一角,两头翘起的屋檐,墙壁上是浮雕的彩色壁画,红色的廊柱,可见破庙当年,也曾经香火旺盛过。“我借用客栈的厨房,做了肉饼和鸡蛋汤,还有两个小菜。”顾峥推开房门,见自家娘子往下张望,招呼她吃早饭。周围集市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小贩,他一大早出门,只得一块猪后腿肉,还有土豆栈里大厨家遭灾,人回去善后了,整个厨房连个青菜叶子都不剩。“我好像闻到肉饼的香味了!”莫小荷站起身,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肉饼被夫君切成三角形,一张饼分成四份,露出里面的肉馅,饼外皮金黄酥脆,光是香气,就让人垂涎欲滴。鸡蛋汤被用大碗装着,里面放了绿油油的葱花,最上方还点了两滴香油。两个小菜分别是炝拌土豆丝,土豆丝里加了辣椒,黄瓜和油炸花生米搭配,有荤有素有烫,莫小荷用手捂着肚子,刚才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咬了一块肉饼,莫小荷竖起大拇指,徐铁头当过大厨,却不如自家夫君做的合她胃口,她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吃相才没狼吞虎咽,一口肉饼,一口鸡蛋汤,觉得滋味淡了,再夹一筷子的小菜,清清爽爽,所有压抑感在瞬间退散。“堂姐那边吃了没?”莫小荷快吃完了,才良心发现,关心下自家堂姐,反正有徐铁头在,饿不着就她就是了。“恩,应该吃了。”顾峥眼神闪烁一下,然后又恢复平静,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他在集市上碰见徐铁头,假装不认识,各买各的,回来又在灶间碰到人。为不让自家娘子挨饿,他直接霸占两个灶,徐铁头在一边着急得抓耳挠腮,不过那人运气不错,买到几只大虾,好像要做黄瓜鸡蛋虾仁馅饼。饭毕小憩了半个时辰,夫妻俩把昨日采买的东西整理成几个包袱,又在简陋的马车上铺着一床被褥,一行人启程,奔向最近的城池。从镇上拐到官道,路很难走,连日下雨,路上凹下去的地面积水,到处是浅坑,马蹄子踩在水中,溅得赶车的顾峥和徐铁头一身的泥点。马车上昏暗,只点燃一盏油灯,莫大丫靠着车窗,开了个缝隙,手下穿针引线,速度极快,她手上戴了个顶针,纳厚厚的鞋底。莫小荷坐在对面看着堂姐熟练的动作,呐呐地道,“堂姐,灯光暗,仔细眼睛,买现成的多好,又不用几个钱,干啥还劳心劳力的自己做?”她手使不上力气,做衣服还勉强,做鞋就不行了,以前家里穿的,都是张大娘做出来的,莫小荷感觉有点对不起夫君,她也不是不能做,就是耽误时间,要用很久。自打有身孕,顾峥偷偷收了针线,不让她费心思,所以一路上,除了吃喝看风景,莫小荷始终保持无所事事的状态。“买不得,徐铁头他大小脚,两只脚尺码不同,买的始终不如自己做的合适。”徐铁头腿有旧疾,阴天下雨痛苦不堪,这几日犯病,腿关节肿着,走路一瘸一拐,看上去稍微有点别扭。来镇上之时,因为坐牛车的问题,莫大丫还和他争执过。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徐铁头那种人,明明走一步都要忍受刺痛,偏偏因为自己是个爷们,就不肯上牛车,两个人私下里吵嘴,明面上,莫大丫知道要给他留脸面。半个时辰后,莫大丫用牙咬断线头,仔细收好针线,放在带盖子箩筐内,她揉揉眼睛,好半晌才适应马车内的光线,幽幽叹息一声。“咋了?”莫小荷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这几天,堂姐脸色不好,但是璎珞在,二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也就只能忽略莫大丫,她斟酌很久,才问出口。人生在世,无论是谁都会遇见难事,可无论怎么样,都得活着,有些事无从选择,只能被动承受,心大点,万事一笑置之。“你和小秀都有了身子,我真替你们高兴。”想到和自己无缘那个可怜的孩儿,莫大丫湿了眼眶,有时候,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心狠,自我安慰,儿子真的随了李二那个不着调的爹爹,还不如不生。徐铁头年纪不小了,而且老徐家只有他一根独苗,若是她将来不能生,到这辈上,可就成了绝户头,莫大丫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堂姐,璎珞姐姐都说了,你还是有机会,只是之前伤了身子,不太好调理。”既然有机会,就要尽最大努力。配置的药方简单,只是其中几味药材难得,璎珞已经写信给黑市寻找,相信过不久就能有消息。路况太差,马车走走停停,从早到晚,几乎用了一天时间,一行人还没能进入到城里,眼瞅着天擦黑,前面的官道多出来一座小山,挡住众人的去路。周围停着十几辆马车,车下或坐或站,就是没人到前面去帮忙。小山上面,倒着几颗断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