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随意将尚有些湿意的发梳理顺畅了,便披散着头发出门了。长发收拾起来麻烦,我总不好让他久等。
院中宫女都撤下了,我推开门左右一看,红纱宫灯高高挂在长廊下,灯光虽是蒙蒙的,夜里就着皎洁月光看来却独有一份迷离。
陛下负手站在台阶下,长身玉立,若不是因那一身服饰奢华,更似出云皎月的仙人。
我低声唤了句哥哥,他方转身过来。见了我,眸光稍稍一暗,神情却无多少异样:“在这里可还待得习惯。”
我站在门边,继而左右的望。
陛下低笑:“别贼头鼠脑的了,她们都走远了。”
我宽心,这才带上门房跑到他身前。
“挺好的,就是总有人围着我,不大自由。哥哥那边如何?”
陛下轻描淡写道:“第二次了,不过走流程而已。”
我心想也是,我前世过得稀里糊涂,陛下可清楚着呢,重生前就一举登上帝位了,何况万事已知的今世,遂不再多操这个闲心。
又见陛下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自然将他往石凳那领,偏过头问:“季云卿可是回天镜宫了?他也恢复大天师之职了吗?那是不是能够主持灌魔了呢?”萱铃道要进行灌魔,最好就是在天镜宫,后遗症最小,“这几日下来,我理论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不会出岔子了。”
习练鬼修之所以会半数阳寿,乃是因为人鬼有别,凡人之躯无法接受、储存阴冥之气。为了使得身体能够较快的接受阴气,需令大天师级别之人予以强行灌魔,等同硬塞。
人以额间阳气凝练不散为生,灌魔之时阴气无可空中游走全身,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极大,可毁去近半数阳寿。但如果予以灌魔之人修为更高,那损失将会稍小些。
若是人类鬼修未有机会接受师承灌魔,除却天纵之资,一般人连指甲盖儿大点的阴气都控制不了、鬼修的门槛都爬不进去。
陛下乜我一眼,良久才拂袖坐下道:“如今局势动荡,灌魔少说也得一日一夜,事后你与季云卿皆处虚弱状态,时机不妥。”
陛下早前对我要习练鬼修一事未作反应,此刻我便也没多想。且而他说的都在理,如今时机是不妥,我就是一个人闲着没事,又想早在鬼修上有所建树,好能帮衬陛下一二,才心急了些。
我讪笑两声,拢着袖子,仍是守在陛下身侧:“那季云卿回去天镜宫之后,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一块了呢?”
陛下道了个嗯。
出乎意外的回答叫我愕了愕,我仅是见着季云卿没跟着回来,随口一问的。若是早知道他一声不吭地离开过后,就不会回来了,那我铁定要给他备上一堆忘川草啊。
陛下转眸过来,眯着眼,似是促狭,却又不咸不淡:“怎么,舍不得?”
我叹息一声:“皇宫这么大,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再见面了。”
抛开别的不谈,一个大活人整天在面前晃的,突然走了,竟然连个告别都没,人情冷淡得叫人不胜唏嘘啊。
在一起的时候光觉得他行为怪异、不好琢磨了,等一分开了,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陛下咧咧嘴,做了个牙酸的表情:“出息。这才分开多久,就惦念起来了?”
我给说得有点不自在,没吭声。
陛下在那默了一会,又兀自不悦起来,抬头,面无表情睨着我:“你惦念人家,人家惦念你了么?”
我缩了下脖子,“他一点都不惦念我,我瞧出来了。”我自个心里都清楚,“前世之际到底是年纪小了些,以为他同别人都不熟,只与我说话就是待我亦有好感了。其实他就是看上我做的菜罢了,我在他心中估摸就是个能行走的食袋,吃完一抹嘴就不认得人。再隔个两年在街上看到,他怕是都不记得我叫谷雨,喊我忘川草呢!”
陛下唇角动了一下,忍着没说活。
我近来给季云卿冷落,心里头不好受,话匣子打开就收不回来:“我都是为他好才给做忘川草大餐的,他嘴上不说,却因为这个不待见我了。”
陛下像是感受到我话语中的感受,没再对我冷言冷语,撇开眸,不紧不慢帮腔:“天镜宫大天师皆习辟谷之术,不染荤辛。他在宫里吃不到旁的,平日里是给你惯的,等吃够了苦,便绝不会再嫌你做的东西单调的。”
有人应合,我气势自然高涨,想了想,又叹息道:“只要舍得下面子,他到哪还混不到吃的。”
陛下淡淡道:“令人看着,不让他吃。”
我从情绪里回过神来:“哥哥此话当真?”
陛下眸光扫来,具是认真:“为何不当真?”
我思忖半晌,犹豫道:“不让季云卿吃东西,那不是要他的命么,会不会太狠了些?若是给他知道是我告的状,我连行走的食袋都当不成了。”
陛下冷笑一声,情绪直转而下:“他给你冷脸看,不是叫你心里不舒坦了么?非要去给人家当食袋?”
我已经摸不准他是何意了,怯怯:“我……”
陛下像是气不打一处来,眸色都染得深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说着一下站起来,气场太强,我下意思往后躲了两步。陛下表情倏尔一沉:“你躲什么?”
我心里也连扇了自己几下,胆子怎么就这么小,这时候就算他要揍我我也不能躲啊——若是阿爹,躲了保管会给打更惨。
我讪笑,凑上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讨好道:“我还以为哥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