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闻听扑通跪在地上,身子抖若筛糠,发白的唇瓣翕动着喊:“老太太……”
若说早前没有春晓那阵儿,素雪见鸢露苑里尽是庸脂俗粉,还真存了攀高枝的心思,只后来出了个春晓,把整个太师府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她便心凉一半,后头老太太莫名其妙的把月盈赏给春晓做丫头,那时她心里就犯了合计,但听月盈偷偷与自己说,老太太如何如何一口一个承诺叫她两头做人,素雪就觉不对,结果真出事了,月盈既没得了春晓的好,也叫老太太厌弃了,竟是草草打发嫁了个行商,如今人都不知弄哪去了。
既知这许多,她如何还敢答应下来?只想想在三爷跟前做两面三刀的勾当,不用老太太厌弃,三爷便能叫自己死的无声无息。正如落井的婆子、坠马的管事,还有许多但凡叫三爷不顺气的,全都倒了大霉了。
素雪越想越怕,把头磕的如同捣蒜,最后眼前一阵阵发黑才听老太太如蒙大赦的道:“你也不必急着谢恩,我先与你们三爷说一说,只怕他的心思还在春晓身上缓不过神来,只你那亲事,先撇开手吧,过几日再看。”
三爷如今正满心春晓,该是不会同意的,素雪脑子里转了这么个念头,强忍着不敢晕过去,谢过老太太,慢慢退了出去。
素雪出了屋门,脸色极差的立了会儿,百般思量竟没有应对之策,看来只能祈祷春晓‘不知廉耻’的回来了。
老太太见门关上,脸也落了下来,这几个丫头都是在她跟前长大的,谁什么秉性没有她不清楚的,素雪过聪则狡,桂清过刚则呆,桂澄过贪则误,只月盈不是最聪明却也心思灵活,性子虽刚强却不呆板,唯有一点贪心也是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如此月盈放在春晓身边才最放心,没曾想正因着月盈最懂知恩,才会想着要报春晓的救命之恩,不惜违背自己的命令,那晚竟偷偷溜出去要给春晓报信。
更让人气恼的是,问月盈如何欠下春晓的恩情,月盈是死也不张嘴,最后逼急了抠出这么两句:“当晚发生的什么三爷也知道,老太太想问还是问三爷吧,奴婢以您的寿禄起了毒誓,万不可破,就是死也不会说的。”这才一气之下把人许给行商做妻,远远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净。
老太太想到这叹口气,倒不如留下来,总比素雪好掌控。
……
傍晚,许多人家院子里飘出炊烟,巷子口的张屠户收拾好摊子就要落门,突然一只纤白的手扒住门板,那手着实好看,细细软软的,留着精致的指甲,粉润的,还闪着水光。张屠户一时看花了眼,就听清脆的声音问:“还余大骨头么?”
张屠户回过神来,把脑袋从门缝里歪了歪,果然是个女郎,十五六年纪,梳着留海,十分俏丽。
“没有了?”女郎见张屠户摇头,有些恼色,因问:“这附近还有屠户么?”
张屠户摇摇头,“离的最近的也要隔两条街,我这是街坊生意,老字号了,小姑娘是新搬来的吧?”
“嗯,算是吧。”小姑娘似挺急,扭头就要走。
张屠户忙叫住她,回身兜了几块牛骨,“昨儿赶上宰牛,这是我那亲家拿过来的,姑娘看这个成不?”
小姑娘当即笑了,忙道:“多谢多谢,这个要多少钱?”
张屠户想了想,收了高于猪骨头三番的价钱,实在是牛骨头不易得,宰杀都得官府说的算。
小姑娘倒不嫌贵,付钱拎着牛骨头去了。张屠户钻出门缝望过去,就见小姑娘没走多远,进了一处宅子的后门。张屠户张了张嘴,那不是空了好些年的曹家么?他们家还有人活着啊?
思岚把门关好,上了锁,才快步朝里头灶台去,到近前就见穿着灰蓝衣裳的春晓弓着身子朝灶坑吹气,很快咳嗽声传来,思岚忙道:“姑娘,奴婢来就好了,您快进去歇着。”说着麻利的取了方才洗干净的陶盆出来,把牛骨泡上准备清洗。
春晓仰起头,花容月貌的脸上几条黑灰,思岚笑道:“姑娘不擅长这个,奴婢在家却是做惯了的,今晚咱们吃蒜苗,还有骨头汤,给小丫头补补身子。”
春儿自打来了这所住处就放松了神经,昏睡过去,足足一天一宿,春晓这才嘱咐思岚出去的时候买猪骨头回来。
“我给你打下手。”说罢,果真有模有样的和思岚一起忙活。
等饭菜做好,思岚端着托盘,春晓开门打帘子,两人进屋,正巧春儿也醒了,脸儿却是白的,额头上贴着头发全被汗水沾湿,显见是做了噩梦,春晓与思岚相互看了眼,只能叹气,这个噩梦只怕要跟随一辈子。
思岚出去打了盆温水来给春儿擦脸,随后春儿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这才坐下来吃饭。三人都是极有规矩的,席间并不说话,杯盘碟碗少有声响,用好饭,思岚才道:“还是姑娘主意好,在密道里摸机关把手,竟差不多连着半个沥镇,这所宅子不大不小,左右又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正好咱们住。”
“你出去打听着了?”春晓抬头。
思岚往手上擦了防裂膏,又掏出小靶镜照了照脸,见有一块上灶时蹭的灰,忙抽了帕子抹掉,一边嘴上应道:“这宅子原来住的人家姓曹,家主是位七品京官,据说是犯了圣人的忌讳,落了个一家被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