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香料师傅都知道龚三爷的脾气,再有之前的修罗附体,听他这一嗓子,个个吓的抖胯骨,忙不迭的互相搀扶着走,但听三爷又一声厉喝:“坐马车走!”一群蠢货,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撄。
香料车被劫在半路,撒了一地的货,龚炎则只淡淡扫一眼,就骑上自己的马,吩咐受伤的随从驾马车送香料师傅回去,那人伤了腿,被人扶着爬上马车,也不敢问三爷的去处,抖着马车缰绳,红着眼睛驾车离开,自己同伴的尸体渐渐被抛在身后。
眼看这几个人走远,龚炎则在马上一阵眩晕,却还知道夹马肚子,此马是龚炎则几匹座驾之一,很通灵性,当即踢踢踏踏的跑起来,尾随在方才离开的马车后头,马似觉得主人坐的不稳,跑的并不快,与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城门。
守城的人见是太师府的标志,自然放行,待龚三爷独个骑马过时,怕出错,跑下来个守城小卒,还没到近前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吓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叫人走了。
龚炎则骑着马,一路颠簸的跟着马车后头,在快到香料行的时候清醒片刻,勒了马缰绳,往四处看了看,调转马头朝太师府去,那马常回太师府,也记得路,只它常从后门由小厮牵出来,等龚炎则再晕倒时便直接往后门去,在后门停下来,便不往别处去了。
龚炎则始终不能松懈神经让自己彻底晕过去,是以不一时又睁开眼睛看了眼,看着似太师府后巷里的小门,便下了马,此时他还想着,不从前门过也好,把一众吊唁守灵的人吓到还要麻麻烦烦的解释,他两只手按在门板上,重重的捶了上去偿。
却是不知,这小门里临近住的是范家六娘。
六娘的咳嗽病,白日里还好些,越到半夜越严重,贴身丫头苡琳半夜要给她热一回药,往常都是温在灶上,今儿大房那头的婆子来说了些风凉话,“府里的柴火、炭火都是有数的,您家姑娘病了原是知会过奴婢们,按理说是要给足的,只老太太走的急,又赶上年关,柴火备的不是那么足兴,还请姑娘掂量些,少这一捆柴火能叫丫头吃口热乎饭。”
苡琳要争辩,六娘却主张息事宁人,背后与苡琳说:“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得过且过,等老太太百日,咱们总不会留下过后半辈子,早早回家两处相安,叫人提起咱们也不至于厌腥不是?”
苡琳素知姑娘的脾气,便也沉下气不与冯氏的人计较,今儿这碗药熬好便端了出来,等半夜要吃,苡琳起来披上衣裳,在灶上生一小把柴,将将把药热温就罢。她这里正要端药回屋,就听院墙外的夹道那处小门被敲的震天响,吓的手一抖,差点洒了药出去。
半夜敲门哪里有好事,不是报丧就是遇贼,苡琳只当没听见,端着药回屋,就见六娘已经披着衣裳起来,一面咳嗽一面问她,“我听着想是有人在敲门。”
“哪有什么敲门声,姑娘是睡迷瞪了。”随后扶着六娘坐下,将热好的药放进六娘手里。
六娘再听,确实没有动静了,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管捧着药碗喝药,待喝好了药,结果苡琳手里的茶碗,吃了口清水漱口,她一向是吃药不吃甜的解苦,照她的说法,良药苦口,这样才长记性,让自己珍惜身体,以后少生病。
六娘温顺如水,又倔强如石,苡琳将她那些烂规矩牢记在心,是六娘最贴心的大丫头。
此时,六娘正打算回床靠一靠接着睡,耳边再次想起敲门声,六娘才上了窗的腿又挪了下来,趿拉着鞋子立在屋里仔仔细细的听了一回,道:“还是招呼婆子开门吧,万一是人命关天的急事,咱们以后知道了要亏心的。”
苡琳就知道会这样,只得深叹一口气,道:“姑娘就是心善,这龚家的事与咱们何干?”
“不看旁人,做人看的是自己。”六娘系好衣裳,拢了拢头发随意挽了个歪髻就要往外去。
苡琳忙拦住,“奴婢去喊婆子就是了,姑娘咳嗽还没好,夜深天凉,莫出去了。”
“我好多了,再说你也知道夜深,万一有什么事,我好拿主意,不必你来回跑。”说着在苡琳投降似的叹息中,端了烛台往外去。
主仆出了院子,听夹道的深处小门敲门声又传来一下,紧跟着似有个重物撞门,主仆俩吓的身子一抖,可那撞门声后便再没动静,两人惊魂未定的互相看了看,还是六娘沉住气,端着烛台往夹道深处去,苡琳想喊她一声,又忌讳大半夜的喊名字,只嗫喏着唇瓣跟上去。
快到地方时,苡琳到底忍不住小声道:“还是去喊婆子吧,咱们不好给陌生人开门。”原来门里并没有上锁,只是挂了门闩。
六娘道:“不是我不去请婆子,只隔了一道墙便是婆子的住处,这样大的动静咱们院子都听见,她们不可能听不见,既然没人出来探看,一是没人在,二是累的不想起身。既然咱们都出来了,何必再去惊扰她们?而且,我听着最后这一声,倒像是身子站不稳倒在门上,如此急迫也顾不得那么多。”
苡琳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却句句都是为了他人着想,无奈摇头,“菩萨诶,您向后靠一靠,奴婢去看一眼。”说罢杏眼一瞪,再不肯听她讲什么道理。
六娘只得笑着允了她。
苡琳这才去隔着门问话,问了三四句不曾有人应声,猜想人是不是走了?可六娘盯着她看,她只得把门闩拨开,预备开个门缝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