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下墓(上)
太夫人是个奇女子,出身商户,因懂事起就陪父亲外出做生意,她的眼界与见识比起一般男子还要高,但听太爷回来转达老祖的话,太夫人愣了一阵,而后叹息道:“这样挺好,庞氏以后再不用背着老祖这座大山前行,虽无庇佑,但也轻松了。”
太爷虽是个庸才,但好就好在这辈子只听太夫人的,不等过夜,两个时辰后就带着所有账册去见老祖,老祖让他进阁楼,把太爷激动的不知先迈哪条腿,一年见一回老祖,还是在三十晚上祭祖之前,领着子孙在院子里磕头便罢,一晃几十年,老祖真如供桌上的雕像,只看得到感觉不到。
老祖让他进来,却不要那些账册,“只要金银,不要店铺庄子这些实产。”既然是让庞白与庞氏彻底断开,自然不能留这些家产与之牵绊纠缠。
太爷恭敬的应了,以为老祖还要留些训诫给后人,却是什么都没说,他想问问老祖离开是什么意思,是感知天命要西去了,还是要离开庞府去别处生活,但觉老祖浑浊的眼神锐利的如有实质,便是敬畏的一句话也问不出,带着账册离开。
待大批金银归拢收箱抬走,庞府上下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是富贵如烟云,也明白了有供桌上的老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就连太爷看着这番光景也暗暗感慨,犹如大厦倾倒,万物归尘。
庞白看着这一切忽然就觉得,老祖令庞氏二百年积累全是给春晓准备的,而自己,也是老祖精心培养的上门女婿。
春晓顾不上想这些,在她眼里,老祖已经断绝了所有后路。
翌日就是庞白与春晓成亲的日子,也是离府的日子,庞家众人想撑出笑脸恭喜新婚都做不到,那些装满金银的箱子近乎绕过整个绥州城,鞭炮齐鸣,鼓乐喧天,绥州满城人头攒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满城哗然,瞠目乍舌。
春晓第一次穿嫁衣,却没兴致欣赏,头发盘好后只戴了凤冠,嫁衣里头也穿了寻常衣裳,莫名的,她觉得心慌,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又或许是假成亲,原本就是心难安。
婚礼人声鼎沸,说的尽是嫁妆如何丰厚,庞家人大开府门,只宾客进来就会发现,庞家人都静悄悄的,肃着脸,仿佛举办的不是婚礼是葬礼。
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主位上坐的竟然是老祖。
“天啊!活神仙!……”宾客也炸锅了,消息一直传到府门外去,顿时引起轰动,也不管往日与庞府有无往来,纷纷捧着贺礼进府,大多甚至不知道今日是谁娶亲,只想进去拜活神仙。
老祖淡然上座,满室人潮在他眼里全是浮尘,自有庞氏护院挡出一块空间,由新人拜堂。
春晓心跳如擂,隔着红盖头盯着地面,就听有人高喊:“一拜天地!”
庞白牵着一头红绸子示意春晓拜天地。
春晓僵着身子俯身,随后又听人高声:“二拜老祖!”那人喊拜老祖,声音都是颤的,想必很是激动。
红绸另一头的庞白机械的扯着她又拜。
待二人直腰,上头人喊:“夫妻对拜!”
春晓没参加过婚礼,不知道夫妻对拜之后就是礼成,只觉心焦,上首坐的老祖越镇定,她越是惶惶不安。
龚炎则易容后也在宾客里,但见春晓一身嫁衣与庞白站在一处,心口堵闷的如同塞了一把不能尽情燃烧的火,只把自己灼的燎泡般的疼,还必须忍着,手攥成拳头捏的骨节嘎巴响。
就在龚炎则死死盯着那根红绸的时候,就听外头有人喊:“好大的风!”
为了宾客观礼,厅堂的大门都已经卸除,大风徒起,许多人举着袖子挡眼睛,可这风却很怪,带着旋又刮的厉害,耳边树木房舍吹打的呼啦啦作响,身上穿的衣衫也被打透,直叫人肉皮疼。
很快,院子里的人就纷纷抱头往厢房避风,站在堂外观礼的人就往屋里挤,一时肩擦肩,背贴背,又有人推着前头或是旁边的,礼堂大乱。
当春晓感觉到风吹过来,已经来不及捂住盖头,盖头吹落,冷不防的接触外面的光线,她先是闭了一下眼睛,忽地狂风更甚,就觉腰肢被细软的东西缠住,春晓身子离地,随着那股大风裹了出去。
龚炎则与老祖几乎同时出手,却都是堪堪手到人已经卷走了,龚炎则立时追了出去,庞白因与春晓各自牵着一头红绸,春晓被拽走的瞬间便感觉到,可风太大,他睁不开眼睛,等觉察到红绸飘落,他才吃惊的寻人。
就见老祖站在身边,忙道:“老祖,有古怪,春晓不见了……”
老祖并未看他,脸上也看不出神色,片刻后,老祖道:“你先去京城等我。”说罢大步朝外去了。
庞白追到门口,怔了怔,随即转身喊太爷,“快收整嫁妆,老祖吩咐即刻赶往京城。”
太爷哪里受的住这股子飓风,人已经瘫在地上,几个小辈护在一边,可也都顾不上,偏着身子避风。
庞白这一声喊后,风也停了,太爷被扶起来,可他说把嫁妆收整带走,却似没人听见,甚至有一位叔伯还嘟囔一句:“你都不是我们庞家的人了,赶紧走吧。”
庞白绷住了身子,心一下就空了,这就不是庞家人了?可为人立世,哪能没有根呢?就是再落魄的人也有姓氏,在颓败的国家也有国民不愿离开。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太夫人……”有人在庞白身后簇拥着太夫人过来。
太夫人先去看太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