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死了?”
周仕诚带着孙姨娘与周黛黛一伙子涌进屋中,湘君正立在床侧转过脸来看几个人,面上沉得像是凝了千年的坚冰,都发起黑来,黑得像个煞神。
周仕诚踏过两步瞧了眼躺在床榻上死状凄惨的子娟,拧起浓黑的两条眉毛:“怎么死得这般难看!”
周黛黛伸着脖子瞧了一眼,吓得大叫一声朝孙姨娘身后缩去,周仕诚又忙喝孙姨娘:“你带她来干什么,吓成这样,还不快带走!”
湘君冷眼旁观这一切,眼见得孙姨娘抚着周黛黛脊背,让红棉带走了周黛黛。
周仕诚问了句:“怎么回事?”
湘君道:“自尽。”
孙姨娘冷笑一声:“自尽?!怎的要找出那些□□书信的时候人就死了?”
湘君一瞪眼:“什么□□书信?”孙姨娘又想耍什么花招?
连带周仕诚也望着孙姨娘。
孙姨娘捋了捋帕子,挑了挑眉:“前儿个这婢子找到红棉,说是手里有你写给孟夫子的书信。”
湘君猛地捏紧了腋下木杖,心惊于子娟手里竟然有她写给孟庭轩的书信,当下心神发乱。
“你给孟夫子写了书信?”周仕诚火气顿然高涨,原本以为湘君对孟庭轩有心思最多只是表面上,可如果湘君真糊涂地写了书信,只怕这事儿发展下去让人捉住证据要连累他的名声。
湘君瞧见周仕诚一副害怕自己受牵连的模样,当下心头又寒,连忙稳住心神,沉吟片刻,既然孙姨娘这般说,那孙姨娘手里定然是没拿到,遂脸上更沉:“什么书信!我与孟庭轩什么也没有,哪来的书信?姨娘这话可要当心,我女儿家受不得这般污蔑。”
孙姨娘尖尖的脸庞上双目一瞪:“我污蔑你什么?若是不信就叫红棉来问,你给孟夫子写信一连写十来封,只会挑一封最好的送去,其余的都让人烧了,可你没想到子娟这婢女私藏了两封!”她将事情叙述得明明白白,湘君大为恼火,可这种事情是千万不能认的,骂道:“红棉是谁?!是你的婢女,她到处听些什么疯话传进你的耳朵里就成了真的了?黛黛年纪小,见贵人的面乱说我和孟夫子尚情有可原,可姨娘怎么也去听信这些蠢话?再不济我也是这益阳侯府的嫡长女,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连累益阳侯府的名声!”
孙姨娘果真被湘君堵住,她现在手中拿不出来东西,再说下去弄得真像她是故意诬害周相君似的,只怕周仕诚要发火,便斜着眼儿去看周仕诚,眼中敢怒不敢言可怜模样。
周仕诚也皱了皱眉,喝了湘君一句:“吵什么吵!你姨娘耳根子软,听了什么就信,也算不得大过错,倒是你,你要是真知道为益阳侯府的名声着想,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儿!没有什么书信最好,若是真有,别怪为父将你这不知廉耻的逐出家门!”
周仕诚一番话也说得厉害,湘君偏眼看着床榻上的尸体,顿然对那具尸体的最后一点儿怜悯也没有了。
“她是孤儿?”周仕诚问。
“不是。”
周仕诚鼻腔里又出了口气,越发生气:“让人来领回去,打发些钱财就是!”身子一转,不愿再多看一眼,领着孙姨娘出了丹羽园。
湘君站在尸首面前,惜月来扶她,嘴里安抚地换了声“主子”,湘君捏着拳头,盯着双目圆睁的死人,咬了咬唇,既然是和书信有关,那这子娟定然不是自尽了的,若不是自尽的话,又是谁下的毒手?书信在哪儿?
她目光在惜月和子青之间逡巡片刻后吩咐了惜月一句:“再把她的酱拿去找人看看。”上次是子青找人看的,这次就让惜月拿去让人看。
子青听到这话猛地看向湘君,又目光呆滞问了句:“那子娟怎么办?”
湘君道:“让她的老子娘领回去。”
这一阵事情吩咐下来,惜月便端了酱,扶了湘君进隔壁屋子洗漱,子青拿了厚绒裙子来给她换上,湘君瞥见子青手背上一道半指头长的血槽子,当即捉住子青的手:“哪儿伤的?”
子青看着手上的血槽子,白着一张唇:“在门上刮的。”
湘君垂下眼皮,当即自行拢了袍子,半晌又道了句:“小心些。”
子青是跟着她的老人,上一世子青跟着她直到死,中间受过多少白眼和苦楚自然不必说,她是不愿意相信子青真的和子娟的死扯上关系的,这手背上的伤她就姑且只留个心吧。
这边收拾停当,湘君草草饮了两口温热米粥就又去隔壁房间里守着,将这屋中的箱子柜子找了个遍,全然没找到那两封信,她倚靠在梳妆台上额头发疼,想不出子娟到底会把书信藏在哪儿。
临到半上午,子娟的爹娘就来求见。
湘君唤了他二人进屋子。
子娟的爹娘都是又黑又瘦,来了就朝屋中奔去。老两口一到床榻旁边就扑腾跪倒,在那里哭天抢地,口口声声唤儿。
惜月和子青瞧着二人可怜,也都忍不住上去劝慰。
湘君倚在门上,任由这一团糟去,自己抬头瞧着门外。
门外一颗老梧桐树被寒风吹得枝丫咔嚓咔嚓响,像是伴着风在哀鸣,耳畔充斥着哭声,她觉得有些寒冷,伸手拢了拢衣袍。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这老两口才消停,弓腰立在湘君面前问湘君讨要子娟留存下的首饰。
湘君也懒得计较这些,让他们拉开匣子取走,顺口又道:“念着她跟我多年,就添三十两银子,你们拿回去吧。”